草生(37)
他抽走了手,上楼离开了。
薄韧站在那里,久久,声控灯又灭了。
他刚才应该抱一下杨樵,放在平时,他一定就抱上去了,今天没有。
因为他没敢动。
似乎只要一动,就有什么跟着一起动了。
第22章 闲愁
原本薄韧替邹冀送完信,就是打算要上楼去文科实验班,照常和杨樵一起上自习。
如果杨樵没有来找他,没有误解他在和女同学过520,他就要直接上楼去了。
现在杨樵走了,薄韧独自在楼道里,茫然地呆愣了很久。
最终他没有去文科班 ,而是折返回到了自己班的教室,坐回到座位上的一瞬间,才察觉到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了。
老天爷啊,他在想什么鬼扯的东西?
刚才在楼道他没有去抱杨樵,因为当他脑海中出现他想要迎面抱住杨樵的念头,紧接着下一个画面就是……他去亲吻了杨樵。
这是不是太、太畜生了?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好朋友生出这种想法呢?
都怪邹冀!让他送情书。
都怪这520!什么糟糕日子。
怎么这么多高中生不专心学习,非要扎堆在这一天里谈恋爱?
害得好好一个高中校园,空气里到处充斥着腻歪和暧昧。
可别被猪油蒙了心呐,小饼干!
晚自习放学,邹冀在校门口等到了顾遥,却没等到薄韧和杨樵。
顾遥也没想到只有他俩去吃第二个半价的冰激凌,但既来之则安之,很快坦然地说:“那走吧,我想吃抹茶口味。”
“!”邹冀既娇羞又紧张,与顾遥并肩走在去冰激凌店的路上。
他忽然感动极了,是他没有勇气单独约顾遥,其实这种特殊的日子,就该和女神单独约会啊。
薄韧是最好的小饼干,杨樵也是最好的老婆!邹冀决定和他们两个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薄韧根本就是把这事忘得干净,放学后心不在焉地骑了电瓶车,出校门后,他回家应该左转,他却右转去了公交站。
马路两侧分列两座公交站台,靠站车辆分别行驶向相反的方向。
薄韧将电瓶车在一侧的站牌广告灯箱后停下,从两个灯箱的间隔中,朝马路对面的站台望去。
那边等车的几乎都是学生,所有人都穿着蓝领白身的同款校服短袖,薄韧仍是一眼就看到了杨樵。
杨樵站在候车学生群的最边上,背了单肩书包,一手握着书包背带,另一手拈着眼镜。
头顶有温柔的月光,城市有璀璨的灯火。
它们却都无法照亮整个世界,就连薄韧和杨樵之间隔着的这一道车河,都是明明暗暗。
薄韧静静注视着他。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始终在发呆。
直到他的车来,他上车,车走,带着他离开。
很难得,何静娟和薄维文今夜都在家里。
薄韧到家后,和父母打了招呼,何静娟问他:“杨樵这阵子是不是没怎么来过?他爸回来了吗?”
“没有。”薄韧道,“他晚上熬夜学习,怕影响你们休息。”
薄维文自然地借题发挥道:“你看看人家杨樵,都年级第一了,还这么努力……”
薄韧不等爸爸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薄维文道:“你看看他。”
“你别老这样,他也大了。”何静娟低声道,“那天分享给你的链接看了没有?对孩子要多鼓励,越鼓励越有出息。”
薄韧关了房门,书包随手一丢,重重地趴在了床上。
过了许久,他才爬起来,摸出他的碎屏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男生想亲兄弟……
不对。他又删掉重新输入:男生想亲最好的朋友……
也不准确。他又改成:男生想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怎么办?
系统锁定了这问题的关键字是“从小一起长大”。
于是搜到的相关结果第一条是:五岁以下的小朋友还没有性别意识,想和好朋友亲近是很正常的现象,家长不要反应过度。
薄韧:……
他再次输入:十七岁男生想和好朋友亲嘴正常吗?
搜索结果都还没出来,薄韧对着检索框里这一行反应了他最真实想法的句子,突然就脸红了。
第一条直接是平台推送的广告:阳光学校,正规矫正中心,专业解决孩子叛逆/厌学/沉迷游戏/同性恋爱……
薄韧:……
什么东西啊。
他略过广告,去翻看一些网友们的讨论。
原来有这么多人对好朋友都会有超出友谊的亲昵感。可看那些帖子,薄韧又觉得他们和自己与杨樵的情况不一样。
他们描述中的好朋友,在薄韧的生活范围里,参照物应该是邹冀。
他可一点都没想亲邹冀啊。虽然邹冀长得很不错,但那是个男的啊……杨樵也是啊。他又开始混乱了。
他想起了无数过去的回忆,想起他和杨樵无所顾忌的相处,想起他总是对杨樵随意索取,杨樵也总是无限包容他每一次的伸手,他要,杨樵就给,他想对杨樵做什么,杨樵从没拒绝过他。
除了邹冀,去年和他一起整天傻嗨的男生们,都陆续有了早恋对象,没有对象的也有了默默喜欢的心仪女孩。
薄韧也不是完全不好奇,怎么自己就没有因为谁心动过呢?他确定自己生理上没有问题啊。
他始终没有那种寂寞感和急迫感,偶尔也会期待爱情降临在自己身上,可当要去想象一个心动对象时,他又想不出一个哪怕很模糊的女孩形象,完全没有,但他能确定,他想象中应该是个女孩。
啊……
原来是这样吗,他想不出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心动对象本来就不是个女孩?
他是个同性恋吗?
他上网上得脑子一片浆糊,头晕眼花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碎裂的屏幕,仿佛他此刻也裂开的心境。
临时十二点。
何静娟刚睡下,听到外面有动静,披了衣服出来查看。
洗手间亮着灯,穿睡衣的薄韧站在坐便器前,一手撑着坐便器的墙面,微弯着腰,正在发出干呕声。
何静娟担心道:“是不是又吃路边摊了?”
“我没……”薄韧又呕了声,含糊地回了句,“可能是吧。”
何静娟免不了数落他几句,但薄韧只是干呕了一阵,也没有其他症状,看起来不严重,家里备着常用药,何静娟就只担心他是急性肠胃炎。
薄韧脸色还是有点差,却说:“没事,我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妈你也快去睡。”
何静娟最后叮嘱他:“要是夜里不舒服,一定来叫醒我。”
各自回了房间。
薄韧在床边坐下,随手拿起倒扣放在那的手机,按亮屏幕,上面还是两个裸体男人的暂停画面上,薄韧差点又要去吐,赶忙关掉了这个非法小网站。
生理反应骗不了人,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是个同性恋了。
那他对杨樵这……他是疯了吗?
那个所谓的阳光矫正学校可救不了他,他是不是得去挂精神科啊?
三天了,往常一天能来八百遍的薄韧,已经被文科实验一班全体同学默认是本班编外人员的薄韧,整整三天,都没有出现在文科实验班的教室内外。
杨樵的同桌追悔莫及。
他连问都不敢问,只怕自己一问出来,他看似坚强独立实则内心异常敏感的同桌杨樵,就要崩溃了。
那晚他怂恿杨樵去看看薄韧怎么回事,杨樵去了又回来,其后一整节课,一个字没说过,只埋头不停地做题做题做题,笔尖要在纸上划出火星子来。
放学铃一响,杨樵拿了书包就走人。次日早上再见面,杨樵那模样分明是没睡好,甚至有可能哭过,眼下乌青,还有了眼袋。
今日周五,下午的课上,即使是实验班的学霸们也都欢欣鼓舞,这周马上就要过去了,明后天可以睡懒觉,可以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