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距离(38)
柏昌意脚步没停:“说。”
庭霜没说话,只是非常规矩地走在柏昌意旁边,走了一小段,他看四周没有亚洲面孔了,就摆上一脸讨论学术问题的严肃表情,用中文说:“宝贝儿,中午一起吃饭吗?”
柏昌意目视前方,表情同样严肃:“一点前有空。”
庭霜用特工接头的口吻说:“那还是那个时间,老地方见?”
柏昌意把带LRM所门禁权限的职工卡给庭霜。
庭霜自知有前科,于是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把卡放进衬衣口袋里,并拍了拍胸口,保证道:“我不会乱扔的。卡在人在,卡亡——”“卡亡你就不用毕业了。”柏昌意淡淡道。
于是庭霜押上学业,带着柏老板的卡去图书馆自习了。
柏昌意走到LRM所楼下,按响刻着“Prof. Dr.-Ing. habil. gyi Bai”的金属门铃按键。这个门铃是直接接到秘书办公室的,通常是预约了来LRM所和柏昌意见面的人才会用到。
柏昌意对接通对讲的秘书说:“Marie,请帮我开一下门。”
Marie开了门,觉得最近的教授跟从前不太一样。
从前的教授:两年也不会出现一次没带卡的情况。
最近的教授:才两周不到,这已经是第三次没带卡要她开门了。
另一边,庭霜在图书馆自习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前一晚拍的合照拿出来看。
柏老板睡着了都那么帅,真他妈的帅……
除了那一张以外,他手机里还有一些柏昌意的照片,比如他保存的Distance上Cycle的头像,比如网上能找到的Prof. Bai的照片,还有几张他趁上课前后偷拍的照片。
庭霜一张张翻看。
这眼镜链……
绝了。
这鼻梁……
绝了。
这写完板书以后洗手的姿势……
绝了。
这解领带的手……
操,老子硬了。
每一张照片庭霜都想用作手机壁纸,但是哪张照片他都不敢用。
万一不小心被同学看见,确实解释不清楚。
但是真他妈的想用啊……
庭霜正盯着柏老板解领带的照片看,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出现一条微信群消息。
他点进去一看,发现不知道谁拉了一个Robotik课程的微信群,群名叫“Robotik必过”,群里都是这学期修这门课的中国留学生,目前有五个人。
宋歆:欢迎大佬。
刚进群的庭霜:?
宋歆:刚进来这位就是经常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答题小王子,大家欢迎。
何乐:答题小王子,辛苦了。
庭霜:?
郭凭:每节课都承受着变态教授的爱,辛苦了。
庭霜:……
庭霜:……大家好。
三秒后。
何乐:各位大腿好。
宋歆:各位大腿好。
郭凭:各位大腿好。
优优:各位大腿好?
何乐:这个群就是用于交流Robotik课程的~可以互相发个笔记问个题目什么的,还可以交流一下怎么准备考试~何乐:希望各位大腿多在群里发光发热[可爱]郭凭:希望各位大腿多在群里发光发热[可爱]宋歆:希望各位大腿多在群里发光发热[可爱]何乐:[动画表情]本来庭霜看见几个人都在刷屏,就关了群消息提醒,打算先不看手机了,没想到紧接着何乐就连发了两个神奇的搞笑表情包。
第一张是柏昌意站在讲台上看讲台下,配文:死神俯视众生。
第二张是柏昌意拿着花名册点名,配文:天凉了,是时候把这个学生的名字从上面划掉了。
宋歆:瑟瑟发抖.jpg郭凭:瑟瑟发抖.jpg庭霜抱着手机,在图书馆里拼命忍笑,也跟着队形回了一个:瑟瑟发抖.jpg没想到柏老板也有被做成表情包的一天。
赶紧把表情包给保存了,一会儿给柏老板看……
不知道柏老板看了会是什么表情……
等等。
既然别的学生都能做柏老板的表情包,那他为什么不能做一款柏老板的壁纸发到群里?
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用柏老板做手机壁纸了。
小爷真机智。
庭霜又去相册里翻了半天,翻到那张柏昌意写完板书后洗手的照片,想了想,下了一个修图软件,给照片加上文字:金盆洗手,再不挂人。
换上新壁纸,庭霜对着锁屏笑了半天,才截了图发到群里,装出一副普通学生求保佑的样子:毕业前我就用这个做屏保了~希望永不挂科~郭凭:求壁纸。
宋歆:求壁纸。
何乐:求把壁纸做成表情包。
庭霜乐颠颠地把图发到群里,发出去的一瞬间,又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上午自习完,庭霜去咖啡吧买了两个鸡胸肉三明治带去LRM所大楼的楼顶。这个点很多人都去吃午饭了,大楼里人比较少。楼顶更是平时就没人去的地方。
刷卡,上楼,熟门熟路,畅通无阻。
柏昌意站在攀着爬山虎的楼顶围栏前,围栏的台子上放着两杯咖啡。这面围栏所面向的方向没有其他建筑,站在这里不容易被人看到。
正午的阳光从天上落下来,把楼顶的颜色洗得明丽极了。
柏昌意戴着在汉诺威买的太阳镜夹,目光隐在浅蓝色的镜片后,金色的细边框和眼镜链在他身上有一种含蓄的诱人味道。
一个显眼而又隐秘的地点。
一个显眼而又隐秘的爱人。
四十五分钟的约会,两人站在楼顶,一起吃三明治,一起喝咖啡,柏昌意听庭霜讲刚才群里的事,两人一起看着庭霜的新壁纸和收藏的表情包笑,一起眺望远方的青空,分抽一根薄荷烟。
薄荷的味道,淡烟的味道,太阳晒出的植物味道。
风吹过皮肤的感觉,阳光包裹皮肤的感觉,对方的指尖触及皮肤的感觉。
“柏老板……”庭霜转过头看着柏昌意的侧脸,“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说。”柏昌意把烟灰掸在喝得只剩一层咖啡底的马克杯里。
“刚才我也给你看了他们做的表情包……虽然我觉得是挺搞笑的吧,虽然你看了确实也不生气,也跟我一起笑,但是我觉得这些表情包还是反映了一点……嗯……学生的一点不满吧……”庭霜接过柏昌意指间的烟,吸了一口,又把烟递还给柏昌意,“柏老板,你不在意学生的不满么?那么高的挂科率……我听说有90%……其实我也不是想说挂科率高这个事,我知道是因为考试难。我就是想问……为什么你考试考的,比上课讲的难那么多?我觉得,考试难点可以理解,但跟上课讲的差那么多,就……老师不是都希望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部教给学生吗?”
柏昌意说:“四十五分钟,吃个午饭抽根烟的时间,你也没打算让我歇一会儿。”
“那,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我也没有非要你回答……”庭霜转过身来,背靠在围栏上,“我就是……柏老板,虽然我之前也骂过你,但是我今天看见其他人叫你变态教授的时候,我……生气倒说不上,但是那一瞬间,我觉得那俩字有那么点……刺眼。”庭霜握住柏昌意拿烟的手,就着那只手抽了一口烟,声音更低了,“……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说真的,我不觉得你事儿多,也不觉得你心眼小,我毛病一大堆,也没见你嫌弃,你什么都肯教我……其实你比谁都好。”
柏昌意掸了掸烟灰,笑了一下,说:“说了半天,就是不高兴有人骂我。我看你整天叫我老禽兽也叫得挺顺口,怎么,就许你一个人骂?”
庭霜说:“不是啊。别人骂你,那是对你有误解,我叫你……那是……”这话不能继续往下说,“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每个成年人的行事方式背后都有一套已经落成的道理,在害怕被人误解、需要被人认同的年纪,人总会不断去谈论自己的那套道理,以解释自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