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狂(195)
作者:初禾
时间:2020-01-11 11:39
标签:悬疑 推理
楚信在昏迷三天之后醒来,睁眼就看到了明恕。
“我……”他一时动弹不得,身体像被一双无形的手,以一种难以摆脱的力量,死死按压在病床上。
明恕走近,神情严肃地俯视着楚信。
“现在就要审问我吗?”楚信居然牵起唇角,艰难地笑了笑,“那至少,你得帮我把床摇起来。”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外面守着市局的刑警与特警。明恕并未照做,而是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仪器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医生在检查之后说,病人的情况还不稳定,可以提问,但如果发现异常,必须立即停止。
明恕应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楚信面色苍白,脱下过去吊儿郎当的伪装之后,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复仇者’,曹风槐和他妻子,龚国真和他妻子、孙子,秦雄一家,都是我杀的。还有……”
楚信语速极为缓慢,像是堪堪提着一口气,“还有那两个女孩儿,也是我……”
“吕晨和赵思雁?”明恕不是没有料到吕、赵死于楚信之手,此时从楚信口中得到证实,仍旧感到万分遗憾。
她们是无辜的,她们只是心血来潮,在祈月山即将迎来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刻时,赶在众多游人之前,去拥抱漫山美景。
即使她们不该不听方平旭的劝阻,不该在天黑之后仍在山上逗留,付出的代价也不该是生命。
“我很抱歉。”楚信眯着眼,视线上移,久久地凝视着天花板,“她们运气不好,遇到了我这个……”
还没说完,楚信就闭上了嘴,像是在思考如何形容自己。
半分钟后,他苦笑着摇头,“我这个畜生。”
“她们来得那么不凑巧,我原本打算用那个网红的尸体来制造祈月山上的轰动,却被她们拍到了脸,那个女孩儿……她的相机拍到了我。”楚信轻飘飘地说:“我不能在那时候暴露,所以她们必须死。”
明恕问:“那牟海渊呢?你在发现寺里的窥尘并非真的窥尘之后,就……”
“不是我,是殷小丰。”楚信笑着打断,“我杀那两个女孩儿是迫不得已,但窥尘于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再怎么该死,我也没有必要去动他。祈月山刚出事时,我就告诉过你们,海镜寺里面没有好人,我们每一个人这儿……”
说着,楚信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都住着一个狂妄的怪物。不过证据,就得靠你们自己去找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殷小丰他不仅精神分裂,他还有多重人格。”
窗外起风,树枝带着所剩无几的叶子晃动,将阳光切割成一块一块形状各异的光片。
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在秋冬季节并不常见。
“楚林雄呢。”楚信问:“我已经做到现在这个份上,你们,你们不会还因为楚氏,而对他网开一面吧?”
明恕愤怒道:“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们会无视楚林雄的罪行?”
“不会就好,不会就好。”楚信偏过头,看向窗外,眼睛被阳光照得明亮,继而变得灰败。
仪器上的数值突然改变,医生匆忙进入病房,明恕又看了楚信一眼。
这个“复仇者”的唇角,竟然有一丝如同幻象的微笑。
第四卷 狂狼
第117章 狂狼(01)
荒村,冬夜,孤月高悬。
低矮的房屋在森冷的月光下,宛如一具具失去生气多日的尸体,正在悄无声息地腐败。
空气湿冷,附着在身上时,像是有什么东西阴魂不散。
风从光秃秃的树梢间刮过,撕出一片令人胆寒的响动。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尸体”边奔跑而过,雨靴踩踏在碎石与黑色的泥土上,脚后跟掀起细微的尘埃。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穿着难以辨清颜色的冲锋衣,不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腰间绑着一个腰包。她一边拼命向村庄外跑去,一边往后看。在激烈的跑动中,马尾渐渐散开,发丝随着她往后看的动作,而不断打在她脸上。
发丝间,喷出她急促的喘息,溅出她惊惧的目光。
“啊——”
一声痛呼,女人的右脚卡在石坑中,整个人在失去重心之后,重重跌倒在地。
就在此时,一道形如鬼魅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她不久前跑过的地方。
逆着月光,可看清那人穿着一件及膝斗篷,手中握着一根长棍,长棍上嵌着整齐的钉子,像是一根能轻易要人命的狼牙棒。
女人顾不得腿上的伤,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呜咽着,喘息着,跌跌撞撞继续奔跑。
拿着狼牙棒的人彻底从阴影中走出,斗篷之上出现的,竟然不是人头!
尖耳,长嘴,它项上生着的居然是狼的头颅!
惨淡的月光中突然响起一阵狼嚎,它直立奔跑,速度极快,如这荒村中刮过的风。
女人不得不一再往后看,每一次,眼中的畏惧就更加明显。
它在笑,那声音怪异得令人骨头发麻。
“你别过来!”女人凄厉地喊道:“别过来!”
村子越来越远,狼头人身的怪物终于逼近了女人。
它手中的狼牙棒高高举起,在女人的喊叫中猛地挥下!
“嘭——”
天亮,阳光就像一双有力的手,撕开了夜色无聊的伪装。
怪物在自己的房间里,将一块漏气的塑料皮塞到床底——那就是夜里看上去分外可怖的狼牙棒,然后将狰狞的狼头从脑袋上取下来,揉了揉被汗打湿的头发。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听见有人在问:“昨晚是谁死了?”
将道具通通藏好之后,他抹了把脸,打开门。
“玲珑不在房间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神情凝重,“看来昨天晚上死的是玲珑。”
这时,一早就离开平房的短发女人急匆匆赶回,手上拿着一张卡片。
“平民。”眼镜男接过卡片,“她人呢?”
“这儿!”已经“死去”的女人出现在门口,马尾重新扎起,本该被砸得稀巴烂的头颅完好无损。
她的唇角,甚至挂着一丝羞赧的笑意。
“可是我现在是‘死人’了。夜里死去没有遗言,接下去我就只能看你们玩儿了。”女人自觉地走到角落里,再不吭声。
“活着”的八人聚集在平房外的空坝上,开始煞有介事地分析谁是狼人,昨晚是谁杀死了玲珑。
玲珑——也就是扎马尾的女人——兴致盎然地趴在窗户上,看上去正在听这场以自己为中心,自己却无法参与其中的讨论,实则目光却只是注视着其中一人。
那个挥下塑料狼牙棒的男人。
夜里,男人虽然带着狼头,没有露出本来容貌,但她已经从身形中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拿到平民牌时,她本来有些郁闷。玩真人狼人杀游戏,谁不希望自己拿到的是狼人牌或者神职牌,即便是白痴这样的弱神牌,也比没有任何技能的平民牌有意思。
不过如果“杀死”她的是那个人,这张牌便也没有拿亏。
想到这里,她愉快地笑了起来。
讨论进行了十多分钟,一个穿着牛仔服的男人说:“开始投票吧,好人不要弃票,如果咱们白天不票出去一个,今晚狼人再杀,基本就能够屠民了。”
投票者一共八人,其中七张票投给了二号玩家炎黄。
炎黄愕然,其他人纷纷大笑。
“白天死亡有遗言。”短发女人笑道:“请问你有什么想说?”
“不是,你们为什么都票我?”炎黄紧皱着眉,脸上是恼怒的神情,“我他妈刚才还给好人讲逻辑。狼人会这么做?你们认识?串通好了?”
“息怒息怒。”牛仔男出来打圆场,“这一把要怪只能怪你杀死的那位平民女士。”
突然被点名,趴在窗边的玲珑直起腰,睁大双眼指着自己的脸,“嗯?”
牛仔男道:“玲珑那么开心,哪个‘死人’会像她那么开心?如果她不是被你这个大帅哥给刀了,她能这么开心?所以啊,哥们儿,你是狼人无误了。”
玲珑哑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立马双手合拢,冲炎黄拜了拜。
炎黄显然不接受这种解释,蹙眉道:“你们这样玩场外因素就没意思了。”
“兄弟,游戏而已,别这么较真啊。”穿皮衣的男人刚想在炎黄肩上拍两下,就被对方冷沉的气场逼退,悻悻道:“较真玩什么游戏啊?真是……”
“不较真我跑这破地方来玩狼人杀?”炎黄的长相确实比普通人俊美许多,难怪玲珑被他“杀死”还不忘对他犯花痴。普通人生起气来五官是扭曲的,他却不同,生气时脸上反倒多出一丝英气。
“别吵架啊。”短发女人说:“咱们能来这儿玩游戏,说明咱们都是有趣的人啊,是不是?既然是有趣的人,就别为这点儿小事生气啦!”
大家点头。
短发女又道:“让场外因素影响游戏体验是不好,但咱们也没有办法避免。这毕竟只是游戏,又不是真要杀人。炎黄,你就别生气啦。做人最重要的是嗨森呐!”
炎黄显然没有被说服,不再搭理这帮人,转身回到平房中。
“对不起啊炎黄。”玲珑凑了过来,“我没想到你会因为我而出局。”
在所有游戏参与者中,玲珑是年纪最小,长相最讨喜的女性,大家都挺照顾她,她对自己的容貌也颇为得意,甚至认为炎黄放着别人不杀,在第二夜就选择了她,是因为对她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