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狂(70)
作者:初禾
时间:2020-01-11 11:39
标签:悬疑 推理
和萧遇安一同排队除外。
等萧遇安做菜除外。
易飞却道:“错!大错特错!那味道真绝了,别说等两个小时,就是再等两个小时我也愿意。”
明恕将信将疑,“你一个重案组副队长,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排队吃小龙虾?”
易飞假装没听见,“你看,那么多人排队就是铁证。如果不好吃,不值得,怎么会排那么长的队?”
明恕一想,盘算等哪天得空,和萧遇安一同来尝尝。
那时他也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要和“虾宝宝”打交道了。
没有哪个商家希望与刑警打交道,“虾宝宝”的老板是冬邺本地人,做了几十年餐饮生意,每年靠火爆的小龙虾血赚,仗着和不少“达官贵人”都攀着点儿关系,有几分地痞流氓的意思,重案组要调周六晚上周日凌晨的监控,找店员们了解当时的情况,老板摆出黑老大的架势,愣是不配合。
结果中途接到分局一位小领导的电话,被一番警告,老板立马变黑脸为笑脸,不仅把监控全都调出来了,还主动要求到局里接受调查。
监控显示,民乐部一行人是10点49分来到“虾宝宝”,因为没有位置,便坐在外面嗑瓜子聊天,一直等到了凌晨1点32分。
“这个时间是正常的。”老板语气颇为骄傲,“那天是周六,周六周五晚上人最多,不排两三个小时是吃不到的。”
店内,点菜之后又过了接近一个小时,也就是2点27分,一盘盘小龙虾才上桌。
后来大家又加了两次菜,一直吃到4点才离席。
“民乐部所有在‘虾宝宝’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周愿跟明恕汇报,“我已经核对过,没有参加聚餐的一共有八人——弹奏琵琶的杨雁、屈星,弹奏古筝的孙静,弹奏古琴的吕卉、冉合,还有后勤李梦、许贵、冯国涛。他们当夜的去向我等会儿再继续调查。”
明恕问:“家创小区那边有什么发现?”
周愿摇头,“可以确定的是,沙春在遇害之前没有回到过家创小区。她在离开江南剧院后就直接失踪了,没有出现在任何监控中。”
明恕推开问询室的门,坐在里面的冉合紧张地抬起头。
这是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三十出头,论长相的话,在普通人的审美中至少不丑,穿上古装,再配个合适的妆,面前摆一张古琴,别说,倒还真能忽悠人。
可他此时眼中的局促与躲闪,已经将他尚且过得去的皮囊戳得支离破碎。
明恕坐了下来。
“我已经说了我了解的情况。”冉合额头上的汗水被灯光照亮,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滑稽地贴着脑门,“你们怎么还不放我走啊?你是哪位领导吧?”
“不放你走,是因为你撒了谎。”明恕手指一叠,眼含威慑地看着冉合。
刚才跟自己说话的警察从头到尾都没有这种压迫感,冉合更慌了,“我没有撒谎。你什么意思啊?”
“首先我想告诉你,我并不认为你是凶手。”明恕缓缓道:“杀掉沙春,并把沙春埋在自己每天工作的地方,我看不出你有这种勇气。”
冉合神情更加畏惧,目光飘得很厉害,低声道:“我本来就不是凶手……”
“但你已经坐在这儿了,却仍然不愿意说实话,忽悠我的队员,并且在沙春遇害的时候行踪不明。我不得不注意到你,重点查一查你。”明恕半眯起眼,视线危险,“毕竟有的凶手十分善于伪装。万一我的判断出错了呢?”
“不是不是!沙春被杀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冉合话都说不利索了,“周六晚上我,我……”
明恕不紧不慢地问:“你怎样?”
冉合表情痛苦,“我在这里说的话,除了你们,别人会知道吗?”
明恕指了指一旁正在工作的小型摄像机,“上级单位的人偶尔会查一查监控,看看我们有没有刑讯逼供。”
冉合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明恕说:“有难言之隐啊?比被划入嫌疑人范围还让你难堪?”
冉合埋下头,半天不说话。
明恕语气一凛,“别浪费我的时间。”
冉合被这一声吓得一抖,“求你们别告诉我老丈人,也别告诉我老婆——我,那天演出之后,我对我老婆撒谎,说单位聚餐,其实我和杨雁去了酒店。”
明恕记得,杨雁也没有去“虾宝宝”。
“哪个酒店?”明恕问。
冉合已经捂住脸,“帝安。”
“行,你们有没有去帝安,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离开,我马上就能查到。”明恕略一前倾,“冉合,你撒谎有意义吗?除了耽误我们的时间,有任何好处?你说你善待沙春,你的同事会跟着你撒谎?”
冉合居然哭了起来,“我一时糊涂,在你们确定死掉的就是沙春之前,我和杨雁就商量过……”
“然后达成一致,说你们从来没有针对过沙春,欺负沙春的都是别人?”明恕说。
冉合边擦眼泪边点头。
此时的他,与在大巴上趾高气扬嘲讽沙春时已经判若两人。
有的弱者只能在仗势欺人时才能披上强者的皮。如今强者的皮掉了,其下藏着的不过是一个鄙陋、懦弱、丑陋的灵魂。
“那你大概没想到。”明恕道:“在隔壁接受问询的杨雁,一早就告诉了我的队员——你们部门里的人或多或少都针对、孤立过沙春,基本上都是你冉合带头。”
冉合震惊地瞪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这么说?”
明恕站起,冷冷道:“看来我的判断确实没有出错,你不是凶手,但你是个道德严重缺乏的人。”
帝安酒店很快证实,周六晚上11点04分,冉合与杨雁办理入住,进入客房后未再离开,直到次日清晨5点32分,冉合先行离开。
而冉合为什么那么害怕说出当天的行踪也有了答案。
冉合出生在冬邺市辖内相对落后的农村,家中有四个姐姐,越生越穷,姐姐们全部只有小学文化,十几岁就外出打工,只有冉合安安稳稳上到高中,然后考上了冬邺音乐学院。
民间常说‘家穷勿学艺,家穷要学工’。可冉合是被惯着长大的,一定要学音乐,冉父冉母便逼着四个女儿拿钱,供他读完了大学。
因为相貌不错,擅长民族乐器,朴实诚恳——至少外表如此,冉合在校园里挺受欢迎,尚在念书时就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陈茜。
陈茜父亲在市检察院任职,颇有门路。陈家在冬邺市,算得上条件不错的家庭。陈茜爱死了冉合,非冉合不嫁。陈父陈母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瞧不上冉合,却不得不妥协。
冉合正是靠着陈父的关系,才在毕业后进入演艺集团工作。这些年买车、买房、升职、接济老家,都是陈家出钱。
如今陈茜怀孕,冉合却出轨。
“这人就是个典型的‘凤凰男’。”方远航很是不屑,接连爆了几句粗,“自己没本事,靠女人混,还他妈在单位作威作福,最后还他妈出轨!我操,我要是他老婆,我他妈告死他!”
天已经亮了,陈茜得知冉合被警方带走问询之后,已经挺着肚子在刑侦局守了一宿,动用起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想尽快将冉合接出来。
“我丈夫很老实,是个音乐痴,绝对不会和你们查的案子有关。”她这样说:“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长时间待在你们的问询室肯定吃不消的。拜托你们让我把他接回去吧。我保证,他绝对是个好人。”
现实却血淋淋。
陈父为了满足女儿的要求,上下打点,却查到命案发生之时,那个向来谦恭的女婿和同事在酒店开房。
冉合走出问询室,被陈父一巴掌扇倒在地,门牙当即崩落,吐出满口鲜血。
陈茜站在两个男人之间,先是沉默,而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如此闹剧,在重案组的走廊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
食堂开始供应早餐,明恕随便吃了两口,“沙春的家人什么时候到?”
“昨晚已经联系过了。”易飞说:“沙春念高中时父母就已离异,父亲移民,母亲再嫁,目前不在冬邺市,差不多今天下午才能到达。”
明恕放下粥勺,“演艺集团这种地方和一般公司不同,大部分进去的人都有门路,比如冉合。沙春是自己应聘进去的,还是走父母的关系进去的,这个得核查一下。”
“我估计大概率是自己应聘。”易飞说,“至少不是走她母亲的关系。”
明恕问:“你已经查到什么了?”
“这倒不是。”易飞摇头,“但沙春母亲雍欢那个态度……哎,今天下午你见到就知道了。”
明恕拧眉,“得知亲生女儿遇害,她很平静?”
易飞往花卷里夹培根和榨菜,吃得中不中洋不洋,“嗯,平静得就像遇害的只是个一般认识的人。”
明恕默了几秒,“一会儿分头行动吧,现在线索太零散了,该整合的必须整合。你留在局里,我再去一趟演艺集团。”
暴雨之后,演艺集团分外冷清,两棵今年刚移植的大树被狂风连根拔起,其中一棵砸毁了停在树下的一辆轿车。
但谁都知道,这冷清不是风雨造成的。
池塘边的警戒线并未拆下,员工们照常上班,却几乎没有人的心思还在工作上。
越清闲的单位,八卦传得越快。只一夜时间,民乐部集体孤立沙春、冉合在妻子孕期出轨杨雁就成了集团里的重磅谈资。
“据我了解,沙春入职走的是正常招聘流程。”演艺集团分管行政的副总季月是高管里唯一一名女性,“当年我还是人力资源部主任,那次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印象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