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150)
贺林轩人高马大,臂力不小,拨开人群走进去,没花多少功夫就把人带出来了。
三殿下这会儿被他抱在怀里,还扭着小身板挣扎着,频频回头看。
“叔父,你快放我下来,那光头和尚就要出来了!听说他要被定罪游街,刚才有个大叔还说要借我些石子和烂菜叶子,砸坏人呢!”
贺林轩哪会听他的。
李文斌看了看脸蛋红通通的大殿下和二殿下,两人看见他都很是不好意思。
长渊赧然道:“让阿叔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不碍事,只是人多眼杂容易生事端,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李文斌摇了摇头,又拍了拍长灏的背,说:“好了,好了,诺儿一直等你过去一起吃鸡蛋糕呢。上面撒了葡萄干的,你去晚了,可没有了哦。”
长灏这才消停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道:“阿叔,让诺儿一起来嘛。他上回就说喜欢看游街丢花的,这回还能丢石头哩,肯定一砸一个准,更好玩。”
几个大人听了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解释其中区别,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都有些无奈。
长渊干脆虎了一张脸,严厉地说:“再闹,我们这就回宫去。”
长灏吓了一跳,往贺林轩怀里躲了躲,奇怪道:“阿兄,你怎么生气啦?大不了、大不了我等会少吃一口鸡蛋糕,多分你一点好了。”
他一脸肉痛的模样,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牺牲。
长渊:“……”
他叹了一口气,牵着长泓,说:“阿叔,叔父,我们走吧,不用管他。”
长灏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但惧于兄长的威严,到底没再说要玩的话了。
一行人折回薄府不久,李文武和张河就从万佛寺回来了。
一进门,张河就火急火燎地拉住了李文斌,表情古怪地和他说:“勉之,你猜我在寺里遇见谁了?”
第140章
张河才问了这一句, 另一边李文武挥退了端上茶水的下人, 不等坐下就开口道:“林轩, 安平侯把虞五送进万佛寺,落发为僧了。”
“什么?”
饶是贺林轩听说,也被吓了一跳。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由赞道:“壮士断腕,以进为退,安平侯爷果断如斯。”
李文斌叹道:“没想到, 那安平侯也有两分人情味。”
贺林轩笑了笑,给满面慨然的李文武倒了一杯茶,说道:“这件事说到底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既然安平侯爷为了保全他儿子的性命,做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没必要步步紧逼。”
李文武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样打算的。
“要我说,这佛门真是清净不了, 遇着事, 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里头送。”
张河这一路上已经说过很多安平侯府不厚道的话了, 这时候抱怨了一句, 也没有再说其他。
他喝了一大口茶,吐着气说起另一件新鲜事来。
“今天万佛寺可真热闹。我上香那么一会儿工夫,除了虞五,还有一个人也受了住持的点化,做了清修僧人呢。”
张河转头对李文斌说:“勉之, 武家的六郎,丧夫归家的那个你记得吧?当时海峰去游说过他,他为了照顾病重的兄长,才没有过来,却也掏了许多家私,说是尽一份心意。哎,他也有心了……我听说他是为了给兄长祈福,这才出了家。哎,要不是已经落了发,我真要说说他,再如何,也不能这样自苦啊。”
说起那位仅有两面之缘的武家六郎君,他连连叹惋,很是可惜。
李文斌的脸色却有些奇怪,难掩惊愕道:“竟然是他……”
“勉之?”
贺林轩察觉到他的异样,朝他看过来。
李文斌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张河,说道:“阿嫂,你可知道林家次孙夫郎把明镜僧人告上公堂的事?”
张河点头,他也正想说这事呢。
“我回来那会儿,路上就听人说,案子已经审结了,那和尚也认罪了。要不是你阿兄死活拦着我,我定要转道去瞧瞧他的囚车,吐他一脸唾沫星子。”
“……”
李文武有些头疼道:“你可消停点吧。”
张河瞪了他一眼,显然还想着亲身上阵,好好出一口恶气。
李文斌张了张口,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了。
贺林轩忍着笑,替他开口道:“阿嫂,林二夫郎在公堂上数了那个秃驴三宗罪名。其一,他和安郡王夫郎设计,先下毒使他神智错乱,再解毒成了他的恩人。其二,软禁他反复下毒,使他邪魔附体,借此向林家和武家索要银子。其三……”
贺林轩换了一个相对直白的口吻,“那和尚收了人的银子,和林家人说他次孙夫郎八字有问题,要让他出家做和尚,把他的名字从林家的族谱上抹了,这样才不会祸害林家的后世子孙。”
“啊?”
张河愕然,“竟然恶毒恶到这个地步?!”
让一个夫郎下堂,还要背负这样不光彩的罪名,这不是逼人去死吗!
贺林轩的话却还没说完。
“不仅如此,这位高僧还说了,要林阁老次孙另娶一个八字好的,回去镇宅。我刚才打听了一下,林家半个月前就开始物色人选了。”
这还了得!
张河拍案而起,“林家人脑子被屎糊了不成?这种狗屁话也会听信!那林家次孙怎么回事啊?他自己的夫郎什么样,他不知道吗?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夫郎都要被折磨死了,他竟然还要休妻另娶,简直欺人太甚!”
张河越想越气,“这种男人,嫁给他还不如嫁给一条狗!”
这么说着,他看李文武一下子顺眼起来。
李文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咳了一声,说道:“林阁老次孙的事就不必你来操心了,你还没听出来,林轩跟你说的话,重点在哪里吗?”
张河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有些咋舌道:“有人收买了那个秃驴?谁啊,不会是林二郎自己吧?他在外头看上了别人,所以才这么害武家哥儿?”
李文武也是服了他,无奈道:“你可长点心吧,以后出门去别看谁都是好人,对谁都掏心掏肺的。”
张河哼了一声,停下了来回走动的不稳重,边往回走边道:“你这话说的,我就那么缺心眼——”
不知想到什么,他坐回椅子的动作一顿,整个人猛地弹起来。
“你是说他?!”
张河瞠目结舌,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贺林轩三人看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再忍不住笑起来。
李文武起身,拉他坐下,给他端了一杯压惊茶,说道:“至于吓成这个样子?你不是也想不通,好端端的,武家六郎君怎么就为兄长出家祈福去了么?所以说啊……还真像你说的,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佛门送。”
张河接过茶,闷闷地喝了一口,脸却还僵着,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呐呐道:“这……未免也太……”
李文斌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吃惊,和贺林轩李文武解释道:“林二夫郎在家排行第七,他和行六的兄长是武家唯二的嫡出子嗣,都是哥儿。不过,他二人一个是正室所出,一个是继室所出。”
“一向都说他二人感情亲厚,我还听说,当年林阁老与武家嫡子定下亲事,并没有指明是谁。不过,长幼有序,理应是武家六郎嫁入林家,可……
你们也看到了,武六嫁去了南扬,而武家七郎留在了京中。”
外人对此事多有揣测,不过时隔多年,渐渐没有人提了。
后来武家六郎丧夫,因无子,自请归家,才又有人说了些闲话。直至林家二夫郎出了那档子事,说这事的人越来越多,连李文斌都听说了。
现在想来,那些流言也不是偶然。
倘若武六郎自回京后,就开始计划谋害自己的双弟,如此心机,实在让人胆寒。
张河也觉得毛骨悚然,“他莫非是因为被抢了婚事怀恨在心?还是他对那林次孙也有图谋?可这不该啊……”
张河坐直了些,和他们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认识武六郎的就没有说他不好的。”
“他丧夫归家,别人说来都是同情,就连郑家那个——勉之,你知道的,郑夫郎那张破嘴,逮着谁都要咬几口才舒坦,谁都讨不着好。可他就从来不说武六的坏话,最重的一句就是‘武家六兄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
嘶。
张河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这都是他有心经营出来的,那这武六也太厉害了吧?”
武家六郎一个寡夫,在京中夫郎圈子里还能左右逢源,谁见了都能给他一点笑脸,说话留三分情面。
张河从前只以为他是个真好人,才让人喜欢。
可若没有这样的前提,此人心机之深,也太可怕了。
何况,自从林家二夫郎出事之后,他就住在禅院,日日照顾自己的双弟,凡事亲力亲为。
经此一事,饱受赞誉。
张河就没少听王海峰说起他的好处,听的多了,他也觉得这个人千好万好。因为武六郎处境艰难,却还肯对慈幼院一事尽一己之力,便总是感念他的良善。
可现在……
呸!
那些感恩全都喂了狗。
张河把捏在手里忘了喝的茶水放到一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说道:“虽说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可如今想起来,我这后背一阵凉。太吓人了。”
李文武握住他发凉的手,微微皱了皱眉,温声说:“好了,别说这个了。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他也得了应得的报应,你别多想。”
张河点了点头,静默半晌,叹气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嫁一个靠谱的。要是林家二郎有心相护,哪会被人钻空子,弄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