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热门变异生物(470)
就算真的察觉到了,又能如何?
他可以藏在泥土里,待在雪堆下。霉菌一旦散开,就像雾和烟尘——
你怎么能杀死一捧无处不在的烟尘?
“怪物不会发现我们的队伍里少了一个人。”谢松原冷静地分析。
“这是最保险的方式,其他人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循环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我们拥有了更多的试错机会,每次循环,剩下的人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和怪物周旋,拖延时间,好让那唯一一个人走得更远。”
这样,即使他们无法一次完成,起码队伍可以保证,在循环中,他们掌握的信息会越来越多,霉菌变种人走过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广,也会距离成功一次比一次近。
总有那么一次——他们会跳出循环,找到出去的路。
几个领头人纷纷拧着眉头,一个个的眉心间都皱得可以夹死动物。再三思来想去后,都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无数次的循环就等同于无数次的生命,既是桎梏,也是机遇,全看他们怎么应对。
人在求生时的潜力是无穷的,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说什么都得试一试。
谭德义明显想起了什么,问:“但是你怎么确定,我们每次都一定能再踏入循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导致我们失手了,没有杀死怪物……”
“不会的。”谢松原说。
谭德义一愣。
“这种意外不会发生,”他斩钉截铁地说。
“从我们第一次遇见怪物开始,这就已经是个不变的事实。哪怕在最开始的几次循环中,你们还什么都没想起来,队伍也从来没有失败过。现在我们都拥有了记忆,精神力只会比之前更强大。你们忘了吗?
“怪物就是我们,我们,”谢松原加重了音节,“——就是怪物。”
怪物将无数次心甘情愿地被他们杀死,只要他们想起了自己是谁。
短暂的痛苦与死亡不代表妥协,献祭般的引颈受戮也不是愚蠢。
是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后来循环里的他们才有逃出去的机会。全部的希望、对光明的向往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刻成真。
“我将死了又死……”谢松原轻声道。
以证明生是无穷无尽的。
这句话突然闯入脑海,以某个人的音调诉说出来。
谢松原忽而想,谢明轩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定会发生?
此时此刻,这个谜一样的男人究竟身在何处?
*
出发前,谢松原对众人声明。
“虽然我们可以‘复活’,怪物目前也还在掌控之内,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循环是无限的,千万别抱侥幸心理,尽量在越少次数之内解决这件事越好。否则一旦镜内又发生变化,循环也很有可能跟着失效。”
那霉菌变种人——谢松原后来知道他叫孙盛,得知了自己接下来要单独执行的任务,倍感压力,生怕自己完不成这件事。
一团霉菌移动的速度能有多快?要单凭他一个人在这么大的雪山里找到出口,实在有点够呛。
要是地形简单点的平地倒也可以,但这儿可是能把人绕晕的高原无人区!
别说地上这些大幅度挡人视野的陡峭山脉了,这里的地下通道更是多得像迷宫一样数也数不清,寻常人极易晕头转向,更别说找什么东西。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里的温度太低。零下大几十度的气温将很大程度上影响菌群的活性,即使不至于被冻死,行动速度肯定也会大大降低。
孙盛表达了自己的疑虑。
谢松原:“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别担心,我给你找了帮手,它们会陪你一起出发。”
顺着谢松原伸出的手,变种人缓缓地、不可置信地低头,和地上那一堆黑咕隆咚的小型节肢动物精亮好奇的豆眼对上了目光。
它们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没有表情的脸上竟也闪过一丝犹疑。
后退两步,担心地用前肢拉着谢松原的裤脚,很不想抛下妈妈出去做任务。
哪个小蜘蛛会愿意离开妈妈呢?
它们预感到这很可能将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见到妈妈的最后一面,十分不想让谢松原离开它们的视线。
“要听我的话,乖。”谢松原差点安慰不过来这么一大群蜘蛛幼崽,“让你们陪他去,也是为了大家最后都能离开这里。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好吗?我保证,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小蜘蛛们又围着他嘤嘤了好一会儿。
这样一副近似“托孤”的画面,实在具有一种……感人的诡异。
孙盛面露菜色,估量这些蜘蛛能帮上多少的忙。
从它们的日常表现看,确实是很听谢松原的话,就像乖乖的跟宠,倒也是精神进化者的拿手戏码。可一旦脱离了主人,它们还有那么神通广大么?
“别小看它们,这些小蜘蛛在我身边待久了,这里很灵光。”谢松原看出了孙盛的想法,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
“方向感很敏锐,群体智商加起来不低于一只聪明的边牧。如果你迷了路,它们会告诉你往哪走。要是感觉冰面上太冷了,你就把自己分成几百份,全都趴在小蜘蛛的背上,让它们背着你。”
这都是谢松原在前几次循环里考虑好的。
有了循环,又没了多头蜥蜴的暗中操作,他就不用再担心小蜘蛛们会走丢的问题。既然循环的末端无论如何都是死亡,那他们不如放手一搏。
振作好精神,队伍出发了。
走之前,谢松原照例面对着石窟一侧的墙壁,用荧光孢子在上面无意识地写下了一串数字。
6327541。
他看着它们,端详几秒,极短促地笑了一下——或许那只能算是勾了下嘴角。
紧接着转身离开。
*
计划如预期推进。
在众人又一次被大群畸变生物缠住时,一抹飘忽的薄淡灰影就像一阵静悄悄的风般,从它们脚下的雪面刮了过去。
霉菌变种人行经的积雪层浅处紧跟着鼓起一个个圆形的小包,仔细一瞧,会发现是有什么体型娇小的东西正借着雪的掩盖快速游行。
身后打杀声一片。拳拳到肉,是一点也不放水的肉/体冲撞,听得人全身血液加速。
不少变种人试图爬上近处的雪峰,躲避怪物的追击,场面盛大而狼狈,混乱而分裂。
孙盛越发心惊,却片刻都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再慢了一刻,就要被怪物抓住显形,延误了大事。
快要走到一个山洞入口时,小蜘蛛们回过头。
“妈妈……”
看见后方的惨状,不少幼年大王蛛迟疑起来,要返身去救妈妈,却被更多的小蜘蛛拉住。
谢松原走之前对它们重申了很多次,这次交给它们的任务很重要,一定不可以中途动摇,半途而废。
“妈妈。”小蜘蛛们满面悲伤,两条短短的前肢举在身前,是呆呆的样子。
狠了狠心,才转身扎进黑黝黝的洞里。
它们一定会把妈妈救出来的。
*
……
“说真的,在来这里之前,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经历这么多种不同的死法。”
说这话的半分钟前,白袖刚载着他翻过一处高高的山脊,想摆脱阴魂不散的怪物,结果前脚才爬上山峰高处,后脚就没了力气,带着谢松原土豆似的滚了下去。
山脊高几十米,这一摔下去都不用怪物出手,命就没了大半条。
谢松原右边的小腿断了,疼得他不断抽气,艰难地用手肘支地,爬到白袖身边。
巨型雪豹侧身躺着,侧面的肚皮痛到发颤,已然开始神志不清。
除了跳楼导致的重伤,还有肺水肿带来的危害。
雪山严寒陡峭,本就空气稀薄,供氧不足,很容易出现高原反应。
队伍在冰天雪地里和怪物你追我赶地上演生死时速,体力运动太过激烈,加快了本就不多的氧气消耗,使得血管破裂,心肺功能衰竭,最终导致肺、脑水肿,这在高海拔地区算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