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102)
周遭安静地落针可闻, 没有少年清浅的呼吸。
周远洄心中一沉,听到了脚步踏过房顶时传来的响动, 虽然那动静并不大,却像踩在了他心口一般,令他呼吸险些窒住。
喻君酌!
对方是冲着喻君酌来的!
周远洄顾不上其他, 翻身下榻快步奔出门去, 循着那脚步声一路追踪。然而他毕竟看不见, 哪怕对王府里再熟悉,也不可能来去自如。
很快,那脚步声开始变得杂乱无章。他努力想听清,却发觉那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令他无法分辨来处。
“王爷!”喻君酌开口唤他。
“喻君酌!”周远洄循着声音奔去,然而那声音很快又从他背后响起。
“王爷救我!”
“你在哪儿?”
“王爷, 救我!”
“喻君酌!你在哪儿?”
周远洄立在雪地中, 如一头被剜去了眼睛的猛兽,彷徨又焦躁。
忽然, 利刃破空之声响起。
继而是少年未来得及出口的痛呼。
周远洄循声奔去,扑倒在雪地中。他两手在雪地上不断摸索, 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喻君酌!”周远洄将人抱在怀中, 伸手在少年颈间一探, 沾染了一手温热。
尚带着体温的血自喻君酌颈间不断涌出, 刺鼻的血腥味在黑暗中扩散,几乎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血红色。
“啊!”周远洄猛地睁开眼睛,浑身都被汗湿了。
“唔?”身边的人翻了个身, 问道:“王爷?”
周远洄伸手攥住喻君酌的手臂,将他拉进怀里,另一手在对方身上摸索了一遍,像是在确认怀中之人是否安然无恙。
“王爷,你做噩梦了?”喻君酌问。
“本王没事。”
周远洄把人紧紧箍在怀里,还嫌不够,索性翻身把人禁锢在身.下。他大手在喻君酌颈间来回摩.挲,因为太用力,指腹上的薄茧把人刮得生疼。
“唔,王爷……”喻君酌想推开他,未果。
“别动,听话。”周远洄抵着喻君酌的额头,喃喃道:“为什么要乱跑?”
“我没有乱跑。”喻君酌小声辩解。
“本王跟你说过不要乱跑,在王府里也不行。”
“王爷,你做了什么梦?”
“你要是再乱跑,本王会把你关起来,让谁也找不到你。”
喻君酌猜想周远洄应该是做了个噩梦,却不知那噩梦的内容。难道淮王殿下是梦到自己逃走了,所以醒来后在生气?
“我不乱跑。”喻君酌搂着他的脖颈,语气乖顺无比。
周远洄抱着人平复了许久,直到从那可怕的梦境中渐渐抽.离,才恢复冷静。但他依旧没把人放开,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跑了似的。
“陪本王说说话。”周远洄道。
“王爷想听什么?”喻君酌问。
周远洄似是觉得只说说话还不够,直接覆上喻君酌的唇,想用这种方式来确认怀中人的安然无恙。他的吻并不温柔,甚至称得上粗.暴,舌.尖在对方口中肆意攫.取,横冲直撞。
“嘶……”直到喻君酌发出抗.议的痛呼,他才停下。
“你流血了吗?”周远洄尝着口中淡淡的血腥味,有些慌。
“你怎么咬我?”喻君酌委屈巴巴:“我舌头让你咬破了。”
“我不是故意的,疼吗?”周远洄有点内疚。
喻君酌并未同他置气,却也不想再让他咬一口,将脑袋埋在他颈窝不打算再人了。
周远洄把人抱在怀里,总算彻底冷静了下来。
这夜他没再合过眼,生怕睡着了又会梦到那可怕的一幕。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遭生死,在南境的战场上,在东洲的战场上,敌人的刀和箭一次次试图取他性命,也一次次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
周远洄从未怕过。
哪怕中了忘川之毒,他也只是有点遗憾。
但是在今夜这个梦境中,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无力。明明他拼了命的想要阻止,可因为他瞎了眼睛看不见,只能任由敌人划破喻君酌的喉咙。
他无法想象,若怀中抱着的人变成一具尸体,他该如何承受?
不行。
他不能做一个瞎子。
一个瞎子是没有办法保护喻君酌的。
失明后,周远洄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过重见光明。
次日一早。
喻君酌醒来后发现床幔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
他打着哈欠撩开床幔,发觉榻边守着两个护卫,不由吓了一跳,
“你们,你们干什么?”喻君酌问。
“王爷吩咐,要加强王府的防卫。”一个护卫道。
喻君酌起身,两人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
“王爷呢?”喻君酌换上衣服,大步出了内室。
“王爷一大早进宫了,说是陛下寻他有些事情。”刘管家正候在外头,见喻君酌起来便吩咐人准备了水给他洗漱,“听说昨夜京城有人家遭了飞贼,王爷就叫人加强了王府的防卫。”
加强防卫可以解,但也没必要让人在他床边守着吧?
“王爷出去之前说什么了吗?”喻君酌问。
“只说了要加强王府的防卫,还说王妃和世子若是要出去,要多带几个人跟着。眼看就到腊月了,京城不太平,要多加小心。”刘管家说。
喻君酌看了一眼守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护卫,不由想到了昨日回府后,周远洄说过的那番话。
周远洄说自己醋意大,不让他和外人走得太近。
所以这两个护卫是保护他,也是在监视他?
行吧,无所谓。
喻君酌对周远洄这安排不是很在意。
他又没有别的心思,也不怕被监视。更何况此前想杀他的凶手还没抓到呢,小心点不是坏事。
宫里。
得知周远洄的来意后,皇帝大发雷霆。
“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弄不好你会变成一个彻底的疯子?”皇帝性子温和,甚少有动怒的时候:“朕知道当一个瞎子很难受,但至少你还能清醒地同朕说话,还是朕认识的那个弟弟。往后你不必再带兵打仗,就在京城做你的闲散王爷,有喻少师陪着,不好吗?”
“不好。”周远洄说。
“为什么?告诉朕为什么?”
“臣弟心意已决,请皇兄传太医吧。”
“喻少师为什么不陪你来?你没有和他商量是不是?”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必同旁人商量。”
“好,好一个不必同旁人商量。”
皇帝从前就拿这个弟弟没什么办法,如今更是如此。他气得面色铁青,索性不再争辩,摆手示意内侍去传了太医院的院判和蒋太医。
“先前你们不是说要施针祛毒只能在服下解药之后吗?告诉淮王。”皇帝道。
“回陛下,淮王殿下服下解药尚不足七日,若是想施针还是可以试试的。”
皇帝闻言瞪了说话的院判一眼,看那眼神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出去。
“上回你说,施针祛毒会有什么隐患来着?”皇帝问。
“会伤及王爷脑部,有可能会致人疯癫,性情大变,难以抑制情绪。”
“具体一点,仔细说。”皇帝命令道。
“可能会变得暴戾、嗜杀……”
“听到了吧?”皇帝走到周远洄面前:“你就不怕你疯了会伤到喻君酌?”
“疯癫又不是痴傻,臣弟只要认得他,便不会伤他。”周远洄语气冷静。
皇帝揉了揉眉心,最终没再说什么。他就知道不能高兴得太早,他这个弟弟脾气就跟牛一样,除了喻君酌谁也拉不住。今日喻君酌不在,只能由着对方去了。
另一边。
喻君酌用过早饭后,带着周榕去了祁掌柜和祁夫人的住处。
祁掌柜看到自家外甥身后跟着的四个贴身护卫,以及远处戒备的另外几个护卫,表情十分复杂。如果他没猜错,暗处应该还有躲着的暗卫,他这宅子里今日只怕多了不止十几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