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后(48)
祝青臣与李钺最后对视一眼,都轻轻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他们既然拜托了老人家帮忙操持婚事,自然要听他们的话。
万一……万一真的有什么说法,到时候再后悔,那就不好了。
“这才乖。”老人家们摸摸祝青臣的脑袋,对李钺道, “陛下快收拾东西吧,就分开几日,不难熬的。”
李钺却道:“不必麻烦,衣物被褥太极殿都有,朕独自过去就行。”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被祝青臣蹬飞的鞋子,走到他面前,重新帮他套上鞋子。
“祝卿卿,晚上一个人睡别蹬被子,用毯子围着。”
“知道了。”
李钺搬去太极殿,连宫人都没带走几个,全都留下伺候祝青臣。
祝青臣眼泪汪汪地目送他离开。
就这样,他们分开了。
祝青臣在昭阳殿,李钺在太极殿,分别有三四个老人家围着他们,向他们传授成亲的规矩。
“这成亲可是一件大事,除了不能见面,这阵子还不能穿白颜色的衣裳。”
祝青臣坐在榻上,捧着脸:“连白色中衣都不能穿吗?”
“也不能做晦气的事情,好比陛下方才与祝青青,都快哭出来了,这怎么能行?”
李钺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随后颔首:“朕记住了。”
禁忌很多,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李钺记不清,干脆拿出纸笔,一条一条记下来。
为了他和祝卿卿的婚事尽善尽美,必须遵守!
*
入夜时分。
祝青臣用过晚膳,抱着被子,有气无力地歪在榻上。
和李钺分开的第一天,想他。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上药……
想到上药,祝青臣“蹭”的一下从榻上弹起来。
他跑到床头,拿起那个用了一半的膏药罐子,又跑到殿门外,喊来宫人。
“快,把这罐膏药送去太极殿,提醒陛下,别忘了抹药。”
“是,太子太傅放心。”
“告诉他,我要在洞房之夜看见一个细皮嫩肉的新郎。”
宫人笑着接过膏药,转身下去。
祝青臣瘪了瘪嘴,又恢复成蔫蔫的模样,倒回榻上。
一刻钟后,他派去的宫人便到了太极殿。
李钺正坐在案前批奏章,听见昭阳殿来人,忙不迭放下笔,让人进来。
宫人双手捧着药膏,恭敬上前:“陛下,这是太子太傅送来的。太子太傅说,他想在洞房之夜,看见一个细皮嫩肉的男人……”
这话实在难以启齿,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宫人,声音也不由地越来越小。
李钺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朕知道了,拿过来罢。”
他又问:“太子太傅如何?晚膳进得可香?现下在做什么?”
“回陛下的话,太子太傅一切都好,晚膳吃了三根鸭腿,现下正歪着消食呢。”
“吃这么多?”李钺震惊, “你们也要劝着些,怎么就真的让他吃了?”
“太子太傅说……”宫人顿了顿, “他太难过了,要多吃点高兴高兴。”
“你回去的时候,顺道去太医院,拿点山楂丸子给他吃。”李钺环顾四周,最后指了指放在案上的木匣子, “朕这儿收拾出一些小玩意儿,你拿回去给太子太傅解闷。”
“是。”
宫人最后行礼离开。
李钺重新拿起面前奏章,端起架子,试图继续往下看。
说是继续,其实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和祝卿卿分开的第一天,想他。
李钺把奏章往案上一砸,抬头喊人:“来人!”
太极殿的宫人赶忙推门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李钺盘腿坐在案前,双手按在膝上,一本正经:“下午让你们找的书册,可找到了?”
“找到了。”
宫人拍了拍手,当即便有人扛着几个大箱子进来。
箱子打开——
“陛下请看,这箱是历朝历代礼制书籍,大婚流程与禁忌,上面都有。”
“这箱是诗词歌赋,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太子太傅又是文人,陛下若能记诵两句,在洞房之夜出口成章,太子太傅一定高兴。”
“这箱是风俗话本, 《凤栖梧》, 《男皇后》, 《俏冤家》,其中情节跌宕起伏,对陛下一定有所助益。”
李钺满意颔首,朝他们招了招手:“好,抬上来。”
“是。”为首的宫人最后拿出一个木匣, “陛下,这几册是太医院进献的,请陛下亲自过目。”
李钺皱眉,伸手打开木匣,拿出一本书册,随手翻开一页。
“咳……”李钺迅速合上书册,把书册往身后一丢。
他别过头去,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太医院干得不错,重重有赏。”
“你们都下去罢,无召不得入殿。”
“是。”
宫人们放下东西,齐齐退下。
殿门关上的瞬间,李钺回头看了一眼,赶忙起身上前,把方才丢开的书册捡回来。
这天夜里——
祝青臣抱着李钺的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扭来扭去,变了几十个姿势,睡得像一只不安分的小猪。
李钺……李钺点着蜡烛,盘腿坐在大殿正中,身边铺满各色话本画册,专心研究。
李钺小时候和祝青臣一起念书,都没这么严谨。
他一手拿着朱砂御笔,一手拿着画册,遇到重点要点,着重标记,反复研读。
为了给祝卿卿更圆满的洞房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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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那个批奏章:看一个字就丢掉
李那个看羞羞画本:严肃,认真,变成大学者
第28章 大婚日
夜深人静。
宫墙外,梆子刚响过三声。
祝青臣抱着枕头,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又拽过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住。
他一个人睡觉,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不要吵了。
李钺则一身单衣,端坐在寝殿正中,手里卷着太医院进献的图册,微微倾身,靠近烛火。
直到现在,李钺才明白,为什么操持婚事的几位老人家,非要让他与祝卿卿分房住。
若是和祝卿卿住在一起,他一拿起图册就会被发现,哪里还有机会学?
难怪那几位老人家下午教他规矩的时候,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原来是为了这个。
老祖宗果然有智慧,定下的规矩果然有道理。
李钺收回思绪,放下图册,又换了一本名叫《男皇后》的话本,熟练地翻到大婚那几章。
这话本到他手里,还不到一晚上,书上就全是整整齐齐的朱砂批注,书页被他翻来翻去,还有些卷边。
其实李钺紧张的,不只是洞房,还有婚事,他与祝卿卿的整场婚事。
他担心成亲礼服赶制不出来,担心宫人礼官临时掉链子,担心老人家们年纪大了,忘了什么要紧事情,临时想起来就来不及了。
他担心那日天色不好,天降大雨,把祝卿卿淋湿。
却又担心那日天色太好,艳阳高照,把祝卿卿晒化。
担心风太大,把祝卿卿吹跑;担心天太闷,把祝卿卿憋坏。
担心自己太过担心,在祝卿卿面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给不了祝卿卿最圆满的大婚典礼。
洞房里出了错,他还有机会弥补。
可要是大婚典礼上出了错,他该怎么补救?
要担心的事情太多太多,李钺从现在就开始紧张,紧张到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一些不好的场景。
他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话本子,心里默念批注,在脑子里把大婚流程过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烛光猛地跳了一下,随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