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皇(198)
随即缓缓伸手,再次将人抱住。
“当然是你的。”-
“既能赠出掩日神宫图,那我便当你信得过我,也就不同你绕弯子了。我只问你一次,你当真不知如何开启神宫?”
“那张密不外传的卷轴,我只记下了自毁之法。”
段星执皱眉:“为何不记?”
“给他们留下一个虚假的希望不好吗?”萧玄霁咳了几声,因伤势复发,只能勉力扶着身后的棺材站稳,露出个快意的笑,“用尽手段求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越想要宝藏,朕越要让这东西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不过,你要是早些来...兴许我就记下了。”
“你和越翎章...真不愧是师出同门。” 段星执感叹道,“你醒来已有些时日,钟家这回准备用什么手段从你口中逼问开启神宫的线索?”
“她想找出我的弱点,所以这些时日好好的命人奉养着,” 因为乏累,萧玄霁慢吞吞爬进了身后棺材里,“而且你说错了,不是钟家,是钟自雅。”
“嗯?”
“无论绯石武库还是掩日神宫,于钟家而言都是如虎添翼,想要不假,但远不至于疯魔。偏偏钟自雅野心太盛,早就不甘受缚于钟家,不甘屈居人下。”
“她从始至终想的都是私吞掩日神宫,不单单要对付叛军,更想扶持自己的势力,对抗钟家,乃至对付她哥哥。”
段星执回眸,他未曾与钟自雅正面交锋,只当钟家上下一心,没想过其中还有这般曲折。
萧玄霁平躺着,抬手看了看指上伤痕,又露出一丝似讥似讽的笑:“不过,她耐心大概又要耗尽了。”
“这么说,她想要的是...”
段星执站在棺材边,冷淡低眸看向萧玄霁。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帝位,从闻人慧死在她手上起,她的意图就不大在我面前掩饰了。只是苦于名不正言不顺,加之身后最大的倚仗,看好的也从来是钟自穹,乃至于萧禄,”萧玄霁接话道,恹恹一笑,“星执哥哥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为何要意外?她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只要再向前一步便是集万千权柄在手的至高之位,没人会不动心。”包括他。
如若他当真生于此界,长于此界,无论是萧玄霁还是钟自雅,都将成为他必然清扫的障碍。
“可我怎么觉得哥哥从未对此动过心。”
段星执睨人一眼:“对于早就已经拥有的东西,何来贪求一说?”
萧玄霁神情微怔,忽地反应过来,断断续续笑了起来:“难怪...难怪区区一个至高之位,根本留不住你,难怪你一定要走。”
“盛世...到底是什么样...”
段星执:“你若当真想见盛世之景,与其听人描述,不如利用眼下身份来亲自缔造。”
萧玄霁齿间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可惜...太晚了。”
若是再早上几年,他或许当真有心力陪人一同再开太平。
“你说什么?”
“我说,朽木不可救,枯木不逢春。”
萧玄霁朝棺材边伸出手,缓慢道:“星执哥哥能陪我躺一会儿么?”
段星执嫌弃敲了敲棺边:“但我没有躺棺材的爱好。”
“那我们躺在地上聊天。”
“也不躺,你就非要这般作践自己?”段星执摇摇头,干脆握着人手腕将从棺材里拉起,顺势揽过人翻窗出殿向上轻巧一跃并坐在屋顶。
“这地方多好,夜风清爽星夜璀璨,还能防止有心人靠近偷听。”
萧玄霁被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拉得一懵,好一会儿才呆呆望向身边,又没骨头似的靠了过去。
段星执不厌其烦将人拽开几分,只是反复数次无用功,在察觉人忍耐疼痛的几声闷哼时,还是妥协地任人再次缠了过来,无奈道:“非要这么挨着我说话?”
“谁叫你不让我躺着。”
段星执:“......”
他懒得浪费时间和人再计较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道:“宫中布防你清楚多少?”
“所有。”?
这回答实打实地让他有些诧异。
“很奇怪么...大约为了找出亦或培养所谓的弱点,这些时日钟自雅以常人相待,未曾刻意命人看守。”萧玄霁低笑一声,“少了皇后禁令,整个皇宫,朕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加之这么多年来,这皇宫布局为未曾大改,几乎用不了几眼便能看出此地防守如何。宫中七成的人,也未曾更替,都是些老熟人。
“问这个...你是想逼宫?你与谢沐风联手了么...”
段星执偏头看人一眼,总觉得对方在提及谢沐风时,语气有丝古怪的讥讽。
“是想逼宫不假,但逼宫之事与谢沐风无关,竹阳军可没那个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潜进来。而且逼宫之后,一旦天鹰骑赶来,还不是任人宰割。”
“所以星执哥哥是想...?”
“城外我已有应对天鹰骑的办法,若能再夺禁宫,里应外合一举夺城便如探囊取物。”
萧玄霁抬眸一眨不眨看着眼中泛起势在必得光芒的青年,良久,慢吞吞趴去人膝上闭上眼。
“若无需顾虑城中天鹰骑的威慑,只是抢夺禁宫,这倒简单。”
“正西门守将卫尹,贪财好色。如今虽依附钟家,但立场不坚。以财色诱之,轻松可令其反。正北门守将应彭,为人古板木楞,刚正不阿。但太过重情,只要能将其妻女控在手中,拿捏也不在话下。但势必好生相待,若伤之半分,应彭必定鱼死网破。正东门守将洛茗,恩怨分明,如今算是梁家一派。但三皇姐对她曾有提携之恩,若能以朕的名义派人去游说...或许可策反。就算不能,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向旁人泄密,所以大可放心。禁军教头万绣,钟家亲信,忠心不二,落魄之际受过钟家恩惠,绝无叛主可能。一旦宫变,首当其冲解决的就是她。凤鸾宫禁卫统领崇三宁,亦是钟自雅的亲信,能不能策反难说,但狂妄自大,仗着宠信在宫中横行霸道,与许多人结怨已久。他的两位副将倒是野心勃勃...可用些手段迫使其降职,换那两位对朕表过忠心的副将上来,就好办许多了。还有乾安门.......”
段星执认真听着人缓慢叙述宫中各位将领性情弱点和防守薄弱处,到最后声音渐轻,已然彻底变成平缓的呼吸声。心念一动,轻轻抚了抚趴在膝上的头颅。
若是不了解萧玄霁之人,乍然见这安安静静的睡容,倒也十足乖巧。-翌日。
萧玄霁自后方揽住正在整理衣襟的人,轻缓蹭了蹭脸颊:“星执哥哥昨夜竟然未曾抛下我独自离开。”
“昨夜说着说着你便睡着了,事关逼宫,还有许多事要同你商讨,我岂能离开?”
“哦。”
萧玄霁落寞低头。
第170章
“不过现在最要紧之事还不是这个。”
萧玄霁抬眸看着人。
“钟自雅若再来找你,想办法激怒她。另外,私下传召一次符至榆。”
萧玄霁:“为什么?符至榆不会理会我的召令。”
“无需在意他来不来,甚至这召令无需送去他手中。只管暗中传召就是,只要让这所谓的‘秘行’传入钟家几人耳中足以。”
段星执笑笑,又忍不住摸了摸人柔顺的发顶:“自然是设计让兵权在手的钟家替我们清扫浦阳城中的所有障碍。届时要费心对付的,就只有他们了。乖,听话。”
萧玄霁歪头看了眼自头顶收回的手,幽幽应了声:“好。”
段星执看了看窗外天色,随手递给人好些药瓶:“先安心休养,我去你探探你昨夜说的那些人和宫中布局。”-
待他再回凤鸾宫时,正值黄昏。刚跃上墙头,目之所及便是钟自雅冰冷容色和怒气勃发拂袖而去的背影,当即一个矮身隐去墙后。殿内。
萧玄霁伏在棺边不住咳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