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宫廷)(50)
“你不懂,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沙离耶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神庙与渠凉王有来往,传播燕珈教义是假,架空摩罗王族是真,他们想把王变成一个傀儡,但是……这事长丰新帝是如何知道的?”
神庙这件事做得隐秘,他们也是前不久刚刚探听到消息,她没想到少微已经知道了。会是谁告诉他的?神庙那边不大可能,那就是渠凉这边,渠凉……
沙离耶睁开眼,豁然开朗:“看来那位淳于世子偏心得很啊,啧啧,渠凉王那老家伙这回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玖给她吹凉了养气汤,小心奉上:“所以商局那边的消息没错咯?这长丰新帝果真与那淳于世子关系匪浅?”
沙离耶笑着看她,指尖点了点她脑门:“小孩子家家的,少想些有的没的。”
“摩罗女相真厉害呀。”少微倒在昭肃床上翻滚抱怨,“我要是也有个这样的丞相就好了,左相右相年事已高,都不怎么爱管事了,可把我累个半死。”
昭肃取来布巾给他擦头发。
——你也想找个女丞相?
少微搂着他亲了一口,哈哈笑道:“我更想找个男皇后。”
昭肃竟作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他。
——不妥,要不你来给我做世子妃?
少微愣了一下,扯过那半湿半干的布巾,半遮着脸道:“奴家这就以身相许。”
昭肃红着脸扑哧一声,转身要跑,被少微七手八脚地拽回来。
少微把他按在床栏上,凶恶地说:“哼哼,要不你当男皇后,要不我当世子妃,从不从?从不从?不从我挠你痒痒了!”
昭肃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封了他的嘴。
除夕宴是家宴,少微没太铺张,只让宫里的几位太妃和几个小辈聚在一块儿,还有几位老臣近臣一起吃吃饭,看看戏,放放焰火,热热闹闹地守岁。
今年威王李延晖也从弦州回来了,因他二哥的死,也因少微身份的改变,他们两兄弟间似是有了些隔阂,不复从前亲近。但说到底是亲兄弟,少微怎会不记挂他,所以这次特地将他从弦州邀回来过年。
酒过三巡,少微坐到威王身边,笑道:“日子过得真快啊。老三,如今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小夫妻日子过得如何?”
李延晖赧然道:“挺好的。”
“记得哪年春节来着,漫陶他们取笑你喜欢人家姑娘又不敢去说,那会儿你脸红红傻愣愣的,瞧都不敢瞧人家一眼,这会儿都把人娶回家当王妃了……嗯,感觉还像是去年的事,怎么一晃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大约是发生了太多事吧。”李延晖顿下酒杯,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少微道,“父皇走了,老四走了,老二也走了,这几年物是人非,倒是把我们磨得老了。”
“皇兄哪里的话,咱们这才几岁,怎就老了。”
“老三,你怪过我么?”
怪过么?当了皇帝,却家不成家。
李延晖给两人重新斟了酒:“老四自幼体弱,幸而他这一生无忧无虑,过得也算圆满。父皇英明神武,一朝病逝,得天下人之敬重,想来走得也安心。可二哥他……”
“他落得个落魄无名、身死异乡的下场。”少微接过话来,与李延晖碰杯,“便敬他一杯吧,大过年的,别让他一个人孤单。”
他知道老三心里的疙瘩在哪儿,老三怒他不顾兄弟情分,赶尽杀绝。
纵然不是他下的令,此事却永远无从辩解。
不过又是一道枷锁罢了。
李延晖看着他,终于还是饮了酒。他饮了两杯,第二杯时道:“祝皇兄身体安康,事事如意,祝长丰风调雨顺,岁岁平安。”
沙离耶与几个太妃和小姑娘相谈甚欢,也喝了不少。这会儿想起来件事,说要送给长丰新帝一份年礼。
少微闻言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孤不要指甲花油。”
漫陶笑得打跌:“要的要的,一会儿我来给皇兄涂指甲,就桃红色吧。”
沙离耶踏着金铃走来,从腰囊中拿出一个物什握在手心。
少微好奇道:“什么?”
昭肃在席上全神戒备,沈初亦是牢牢盯着沙离耶的动作,那头赵梓已经布好了羽林卫,一旦有任何异状,必将当场杀了那摩罗女相。
沙离耶轻扫了一眼四周,依旧笑意盎然。
她缓缓放开手心。
只见月白色的光华从她指缝中荡漾开来,如同水波一般,层层伸展,又渐渐浸染,直到她全身都被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宛如那月中仙子,朦胧缥缈,若流风回雪。
原先喧闹的众人一是看得呆了。
秀陶捂着嘴说:“女相大人怎么会发光呀。”
华箩也捂着嘴悄声说:“是那颗珠子,那颗珠子好厉害。”
少微不禁赞叹:“珍珠孤见过,夜明珠孤也见过,可这样的珠子当真闻所未闻,这究竟是何物?还请大人赐教。”
沙离耶道:“此物为我摩罗燕珈神庙圣物之一,佩戴此珠,可隔除一切雾隐迷瘴,震慑一切妖邪宵小,令其主百毒不侵,福寿绵延。此珠名曰破雾,赠与陛下,望陛下笑纳。”
“破雾珠。”少微的确对此珠很感兴趣,欣然收下,“那便多谢沙离耶大人了。”
卷耳将那珠子呈给少微,少微碰了碰,只觉这珠子通体圆润,触手和暖,又赞了一句:“不愧是摩罗的宝物,就这么送给孤,大人你不心疼吗。”
沙离耶哂然:“宝物赠英雄,沙离耶只希望陛下能明白,吾王的诚意不止于此。”
她似有若无地瞟了下首的昭肃一眼。
少微眯了眯眼:“是么,那孤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今年不打金珠了,今年玩破雾珠。
闲言碎语:
女相:极品御姐在线发牌。
第56章 抓宵小
焰火在空中炸开, 将宫里的边边角角都照亮了一瞬。
暖阁里——
破雾珠只有接触到人的体肤才能绽放光华, 少微一手握着珠子, 周围便渐渐染上了一层亮晕, 另一手作势要去点燃一根迷香, 说是要试试这珠子是否真那么神奇。
那迷香不知从哪儿弄来的, 里头也不知掺杂了什么药物, 保不齐对身体有什么危害。
卷耳着急忙慌地劝着:“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桃夭刚端来茶点,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被那破雾珠吸引了目光:“真美啊。”
昭肃顾不得什么礼数,当下扣住了少微的手腕,满脸不赞同。
少微不服气:“大过年的,还不让人尝尝鲜吗?哎, 别拿我迷香……卷耳你好大的胆子!”
嬉闹间,那香抛飞出去,竟落到了炭盆里。
卷耳惊呼一声, 赶忙去捡。
少微还攥着破雾珠嚷嚷:“让我来让我来!”
昭肃皱眉,闭了气迅速掠到炭盆边,彼时卷耳已捡起了那根迷香,几缕青烟在他跟前缭绕。昭肃一把夺过迷香,掐断尖端在脚下踩灭。
少微凑过来时, 只剩下些许淡薄的香烟升腾而起。不等昭肃挥袖拂开,那烟气就在少微周围自行消散了。
“真的有用!”少微赞叹。
就听“扑通”一声,卷耳昏倒在地。
众人:“……”
昭肃看了少微一眼, 后者缩缩脖子,忙把破雾珠收好不敢再瞎琢磨了。
于是喊太医的喊太医,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一阵忙忙乱乱。
沙离耶兀自坐在案几前,也不管身后这些人如何折腾,只笑望着院外那繁华灯火,两杯浊酒下肚,轻轻振响皓白手臂上缠着的金铃,应声哼唱:
南国有琼枝,红藤绕金梁。
两小戏水去,不见夜栖霜。
蓦地乎,天也暗,地也暗,且偎依兮且相望。
只道人无双……
南熏殿——
弥太妃坐在上首,慈爱地看着底下几个小辈在厅内玩耍,顺道与先帝留下的其他几位妃嫔话话家常。
每个小桌上都放了新酿的蜜饯,孩子们尤其爱吃,这后宫也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几个孩子和几个年纪小的宫女太监在玩小鬼偷福的游戏,每人抽个小锦囊,锦囊里有黑豆的是“小鬼”,锦囊里有红豆的是“福包”,抽到小鬼的人要去偷别人藏起来的福包,其他人要合力把小鬼抓出来。
这一轮绕了好半天,还没找出小鬼是谁,秀陶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喊道:“悯儿是小鬼,抓小鬼咯!”
悯儿也不傻,迈着小短腿边跑边说:“不是悯儿,不是悯儿,秀陶姐姐大骗子!”
华箩当下反应过来:“秀陶你才是小鬼,贼喊捉贼啦!”
“嗯!”悯儿同仇敌忾,“秀陶姐姐是小怼!”
“哈哈哈,小鬼要抓到你啦,悯儿快跑!”华箩拉起悯儿就在殿内转圈跑。
弥太妃分神瞅了瞅他们:“慢点,慢点,仔细别撞着了。”
见门口有人影徘徊,弥太妃遣人去问,回说是摩罗女相的侍婢在找自家主子。弥太妃示意让她进来,那边便引了小玖来见。
小玖依次行了礼,焦急道:“恕奴婢冒昧,请问太妃娘娘可曾看到我家丞相大人?”
弥太妃道:“方才瞧见陛下他们朝暖阁去了,应当是在那里叙话呢。你不识路,多半寻不到,本宫差个人给你引路吧。”
小玖十分感激:“多谢太妃娘娘。”
这边正说着,忽听殿中东南角一阵嘈杂,众人望去,原是悯儿闷头撞到了花瓶架,上头一只祭红釉梅瓶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倾倒下来。
悯儿捂着额头正在发懵,浑然不知危险来临。那梅瓶既大且重,这一下若是砸到头,怕是不能善了。
弥太妃吓得站起来,仓惶喊了一声:“悯儿!”
只是众人离得远,哪里来得及去帮忙。
就在此时,距离悯儿几步远的华箩冲过来一把将他拉开,继而借着旋身之力,朝后飞起一脚踢开了掉落的梅瓶。
女孩子身体柔韧,华箩又是学过武的,她两手扶着悯儿,尚且维持着压腰抬腿的姿态,面上不见惊慌,反倒带着俏皮的笑意,端的是举重若轻。
瓶中的红梅枝倾洒出来,华箩下意识扭头去看。
悯儿呆呆张着嘴巴,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只觉得这位箩姐姐好似天仙般美丽,比那鲜红的梅花还要灼他的眼。
哗啦一声,梅瓶碎在地上。
众人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查看。
秀陶在一旁吓得大哭,幸而华箩和悯儿俱是安然无恙。弥太妃抚了抚胸口,把三个孩子揽在怀中,柔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下次可要小心些了,知道吗?”
“知道了。”三个孩子同声道。
弥太妃看看华箩,笑着夸了一句:“亏得小箩儿厉害,本宫要好好赏你。”
华箩红着脸道:“谢太妃娘娘。”
悯儿额头上肿了个小包,却是忘了哭痛,圆胖的小手抓了根梅花枝递给华箩,天真又讨好地说:“箩姐姐,送给你。”
花园东南角——
琴音袅袅,是首不知名的曲子。
漫陶循声而来,远远看见沈初坐在石凳上抚琴。
她从回廊悄悄过去,本想去逼问他自己要的那首曲子究竟何时能作好,然后趁机探听一下女相的小密闻。上回说到哪儿来着,嗯,说到女相与摩罗王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