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34)
祝弃这才看到,屋里除了伍哥,还有另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他皮肤很白,但白得令人不太舒服;长得不错,那张脸上却有哪里怪怪的。表情阴沉,身材瘦削。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女孩子会喜欢的帅哥。
“詹大师,您看……”伍哥跟那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祝弃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不觉有点惊讶。
阿猛口中那个本事很大的詹江,竟然这样年轻。
不过元岳年纪比这人更小,瞧着也比他厉害,更比他帅气。所以一惊之后,祝弃很快调整好心态,讨好地朝他笑笑:“詹大师,您找我?”
詹江冷冷地一点头,上下打量着他。
他的目光让祝弃心中发毛,明明是夏天,却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似的。好容易等他收回目光,祝弃在脸上堆满笑,只见他手里拿出一样东西,问:“这是谁给你的?”
祝弃看清之后,不由心惊——那正是元岳寄给他的纸鹤。可此时,纸鹤却变了个模样,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尽数消失,看起来就是一只叠得很认真的、平平无奇的纸鹤。
这是我自己叠着玩的。
祝弃刚想这样说,看到镜片下詹江探究的双眼,心念一转,战战兢兢道:“这、这个玩意是我捡的,我看叠得蛮好,想带回家去逗小孩……伍哥,您也知道我的,我家里还有个小崽子呢。”
祝弃带着个小孩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伍哥也就点了点头。詹江若有所思地看了祝弃一眼,问:“从哪里捡的?”
“窗户边上。”祝弃小心翼翼地回答,“昨晚上,我去了趟茅房,回来就看到它在窗户边——可能是阿猛从外面捡回来的。詹大师,难道阿猛他……跟这玩意有关系?”
詹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摆摆手:“没有关系。出去后,你不要多说。”又扭头对伍哥说:“那个人要来了,我们得走。”
“什么人?”伍哥显然很意外詹江的结论,表情凝重起来,“条子?”
詹江盯着纸鹤,将它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沉声说:“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伍哥不以为然地笑笑,恭维道:“有谁的本事能比詹大师您还大?”
他试图活跃气氛,但很明显失败了。詹江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可以留下,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全部与我无关。”
“可是您——”伍哥说到这里,顿了顿,朝祝弃瞪了一眼。祝弃乖觉地立马转身,退到值班室外,给他们关上了门。
门外两人看了祝弃一眼,祝弃给他们敬了支烟,两人却都拒绝了。祝弃便晃悠悠佯装离开,然而走过一个拐角,他就弯下腰,从视线死角绕到值班室的另一侧窗户下面,蹲在墙角偷听。
伍哥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詹大师,报酬我已经给了,您事情办到一半就想走,不太厚道吧?”
“你想怎么样?”詹江问。
“百子阵已经布过一次,被条子给搅合了。现在搬到这里,眼看就要成功,今天晚上就是最后一批货了,您又让我们换地方。詹大师,就算我老伍求您这一次。不然,兄弟们都不会服气。”伍哥的语调很客气,姿态放得很低,但祝弃却听出里面暗藏的威胁。坐到他这个位置上的人,可能会很蠢,但绝不会不狠。
屋内沉默许久,詹江终于开口:“好,你帮过我,我也一定帮你。今晚我会布完阵法,七日后,阵法便会生效。”
伍哥大喜:“多谢詹大师,多谢詹大师!”
詹江却古怪地笑了一声:“你的人情,我已经还清。我离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谁问你,你都不能提到我的名字。”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那个人在这里,不用说这样的话。”
伍哥追问:“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人入世两个月,出手废掉了五十八人。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说不出他的长相。”詹江冷冷地说,“你可能昨天还见过他,跟他说过话,但只要他不想让你记得,就算他此时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丝毫印象。”
“什么?”伍哥有些迷茫,更有些震惊。
“这只纸鹤,正是他送来的,不费吹灰之力就穿过了我的阵法。只要他想,昨天就能取我的性命。”詹江说,“这是一个警告,我必须走了。”
屋内又陷入一阵沉默。
蹲在窗外的祝弃却尴尬地捂住了脸。
靠,他说的真是元岳送来的纸鹤吗?那个写满了小学生日记一样的纸鹤?然后这个看起来牛逼哄哄的詹大师,马上就要被这个纸鹤吓得跑路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元岳太强还是那个詹江太弱了。
而詹江还在里面说着:“这只纸鹤的叠法,比他平时用的更复杂。我敢肯定,他用这只纸鹤带过来了一样东西。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精通的法术实在太多,哪怕是一只虫子,一片纸,都不能小觑。
“而且,他这个人的脾气比本事更大,说出的话从不允许他人违逆。如果你还要留下,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
祝弃握了握脖子上挂着的“不能小觑”的平安扣,心里生出了几分怀疑。
元岳真的是詹江形容中,那个超级强大狠戾又冷酷的家伙?
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元岳那张呆兮兮的脸蛋,正很努力地试图做出狠戾冷酷的样子,但怎么看怎么蠢萌,最后歪着脑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不对不对不对,感觉完全不一样啊,这根本就搞错人了吧!
祝弃在心里嚎叫,与此同时,詹江也说出了他最后的忠告。
“那个人姓元。”詹江说,“如果你听到这个姓,最好有多远跑多远。”
詹江与伍哥又说了几句话,但祝弃已经完全无心去听,元岳的厉害程度再一次刷新了他的想象。一瞬间,元岳的形象突然在祝弃心中无比高大起来。
……不过依然是个写信不抓重点,忘记写电话号码的笨蛋。
祝弃捂住了脸。
终于听到两人离开,祝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懵懵地在广场上溜达了几圈。过了一阵,有人喊他去值班,他走回值班室,发现屋内已经空无一人,纸鹤被放在桌上,看来詹江并没有胆子将纸鹤带走。
而此时,那只纸鹤上的字迹再次重现,祝弃将它小心拆开,重新读了一遍。内容依旧那么蠢,废话依旧那么多,字迹依旧那么难看。
总感觉如果那个詹江大师知道了真相,知道把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大概会哭吧。祝弃恍惚地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鸣笛。从监控里一看,一辆巴士出现在了门口。
祝弃出去打开大门,一边探头探脑计划着晚上逃跑的路线,一边在心里想着究竟是何人到访。
巴士停进院里,一个个年轻的女子从车上鱼贯而下,祝弃不太舒服地眨眨眼睛,正要回去值班,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一张熟悉的、稚嫩的脸。
操,她怎么会在这里?祝弃见了鬼似的瞪着那个女孩。
娇俏的短发,怪异的穿着,黄青青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第36章 勇敢的心
新人的到来,令这里多了几分吵闹。祝弃趁乱混在人群里,朝黄青青挤挤眼。
然而黄青青目不斜视,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祝弃看四下无人注意,假装要回值班室,经过黄青青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小声说:“你脑袋进水了?快回家。”
黄青青只是绕开他,继续沉默前行。
祝弃皱了皱眉,看到晚饭时叫自己的那人正站在不远处,便走过去递给他一支烟,抱着胳膊埋怨:“靠,这些娘们怎么都不说话的。”
那人接过烟,迫不及待吸了一口,似笑非笑看了祝弃一眼:“怎么,你看上哪个了?”
祝弃撇嘴:“她们跟死人一样,我可不讨这晦气。”
那人咧嘴一笑:“跟死人一样不好么,等到了晚上,想干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