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冥府之后(56)
陆征揉了揉额角,可能是看久了,眼乱。
他竟觉得这字迹,和那时候小胖灯身上的有点像。
“这灯……”陆征刚开口,天际已经破开第一道光线。
天亮, 祭夜图合卷。
谛听话只听了一半,问:“这灯怎么了?”
陆征摇了摇头, 终是没说什么。
画卷上走动的行人、流动的河灯,在这一刻定格, 一道金光从画卷左端慢慢覆起,一切恢复如昨。
桌上的莲灯也顷刻间化为齑粉。
谛听手搭在后颈上,松了松肩,从另一端走过来,把画卷收好,“咚”的一声,扔到收画的竹筒里,动作快到像是生怕陆征又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天都亮了,你还不去睡?”谛听本想拿着祭夜图赶紧走,可转头看到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起身意思的陆征,停下了脚步。
留陆征一个人在这里,显然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天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事来。
可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谛听沉思了一下,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探陆征心声这种事,难办是难办,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偶尔陆征没有防备的时候,也成功过那么一两次。
谛听打定了主意,很快就动了手。
一凝神,手指刚一动弹,那头陆征已经沉沉出声:“想打一场就直说。”
显然被抓了个正着。
出师不捷,谛听摇了摇头,还有些失望。
还以为这次能成功。
暗的还是行不通,最终还得用明的。
谛听索性道:“所以你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谛听话音刚落,陆征就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不信?”谛听破罐子破摔,“要不要给你个镜子看看?”
陆征:“……”
陆征本不想跟谛听谈温白的事。
彼此都知道彼此的脾性,谈到最后,肯定少不了一场架。
可这些事,除了谛听之外,似乎更没有其他人可说了。
总不能去跟温白谈。
沉默良久,陆征终是开了口:“你对温白这个人,有什么想法。”
谛听笑了一声:“我对温白能有什么想法。”
“是你对他有想法才对吧?”
陆征:“……”
刚开口,他就已经想开打了。
“我是说,你觉得温白这个人怎么样。”陆征咬牙道。
谛听想了一下:“很好,人通透,也聪明。”
镇得住大的,带得住小的,这本事,天上地下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谛听看着这个“大的”:“你是觉得他哪里不好?”
陆征没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
谛听很随意地应了一声:“嗯。”
说完,便不再说话,等着陆征的下文。
面上还一副“说不说看你,反正我都无所谓”的模样。
若放在平时,陆征可能直接就一道掌风劈过去了,可偏偏今天不行。
陆征最终自暴自弃:“温白送我河灯是什么意思?”
见人总算问出来了,谛听差点绷不住笑。
要不是陆征说完警告了他一眼,谛听可能都已经直接笑出声了。
“你觉得呢?”谛听问道。
陆征冷冷道:“我要知道,还用问你?”
“是吗——”谛听拖着音,“我怎么觉得,你在问我之前,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陆征没应。
却也没否认。
谛听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已经快憋疯了。
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陆征这个样子。
这可太新鲜了,接下来几百年,他可能就得靠这个笑了。
“温白……”陆征最终还是没把那话说出来,将将念了个温白的名字,就断了下文。
可谛听却很大方地帮他补完了话头:“你觉得温白喜欢你。”
陆征:“……”
“是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谛听声音更加轻巧。
陆征:“………”
“你有没有想过这盏莲灯可能就是他在送元元河灯的时候,顺、便、给你送了一盏?”谛听又道。
陆征:“…………”
“还有你可能不清楚,阳间要表情心意的话,一般不会送莲花灯这种东西,一般都送真花。”谛听继续道。
陆征:“……………”
“还有温白他……啧。”谛听话没说完,陆征的掌风已经劈了过来,谛听偏头一避。
不说想问,说了又要恼,没有比陆征更难伺候的了。
也只有温白能受得住。
想到这里,谛听觉着,还是说点谎的好,早点把这尊神请出去,于是正了正神色。
“不过温白性子温润,很多事想得周到,做得也含蓄,哪怕真的有什么心思,可能也不会直说,”谛听悠悠撺掇,“你总要多‘担待’些,也就是主动点。”
陆征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谛听丝毫不在意,还笑了下,“你刚醒,可能还不清楚,现在的人间可不像以前,表明个心意还要几番辗转,在不在一起,有时候往往就是一束花、几句话的事,很干脆。”
“也不要觉得人就在你跟前,别人就没机会了。”
“像温白这样的人,对他有想法的,只会多,不会少。”
可不差你一个。
这话谛听没敢说,只在心里补了这么一句,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委婉了很多分:“所以你得抓点紧。”
陆征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他要抓点紧”,可他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谛听那句“只会多,不会少”的时候,心头悬了一下。
他之前没细想,被谛听这么一点,才想起来,温白对身边的人似乎都很好。
无论是周伟,还是林丘他们,连阴差都能处得很融洽。
尤其是周伟。
还在他家里头住过。
还不止一次。
想着想着,陆征竟觉得温白貌似对他也没有多上心?!
偏那头谛听嘴还没停:“以你和温白的年纪算,在他们阳间,这就叫忘年恋。”
“真要追人,首先要敛敛的,就是你的脾气。”
陆征:“……”
几秒后,整个阴司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小莲灯伸着脖子飘起来:“陆征和谛听又打架啦?”
一众阴差捂着脑袋,欲哭无泪地往二楼看了一眼。
打架的时候,还不忘给二楼下个结界。
老板可真他妈周到。
温白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看到有些陌生的环境,还恍惚了一下。
等晨光透过帘子劈头盖了一脸,迟钝的神经才渐次醒转。
温白现在都记不太清昨晚从祭夜图里出来后,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就倒床上了。
方乐明他们问他出勤出完了没,回家了没,就回了个“睡公司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连小胖灯都没顾得上看。
想起小胖灯,温白忙喊了两声“元元”。
一片寂静,没人应。
想着可能是闲着无聊,去找陆征了,于是起床理了理,推开门,下了楼。
这还是温白第一次上二楼,在房间里往楼下看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
从外头看,东泰其实和一般的独栋别墅没有什么区别。
但走进里头就会发现,一楼布局很奇怪,空间也比实际上看起来要大得多。
温白甚至看见过有好些阴差直接从地下走上来,或者穿墙而出,好像哪哪都是门。
二楼倒是寻常得很。
温白从楼上一下来,只走了几阶,几个阴差就先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