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异常调查官 上(240)
霎时间,就像是泼洒了浓硫.酸水,制服被腐蚀冒着白烟,甚至向没有被泼溅到的地方蔓延而去,很快就将那身象征着威严权势,更代表着责任和死亡的制服,纷纷剥落。
露出里面的丑陋的真实。
——只是一身用黑纸粗糙剪裁的纸衣服而已。
在祈行夜锋利的刀下,已经被划得破破烂烂,隐约露出下面的红泥烂肉,像一团被人丢弃在这里的垃圾,丑陋得令人发笑。
祈行夜神情嘲讽:“一团废物,也敢冒充商南明?”
他毫不犹豫一把将冷冻格摔回去,“砰!”的一声重响,在安静的冷冻间里格外清晰。
但祈行夜的眉眼,比死亡更冷。
他缓缓扫视眼前一排排延伸向深处的冷冻柜,以及每一格被抽出来停放在半空的格子,冰冷白雾缭绕中,一张张死人脸青灰惨白,依旧是死亡的墓地。
却再也不能使祈行夜动容半分。
失去了生命的重量,只是一团纸糊的人形物而已,没有资格得到祈行夜的丁点情绪。
手起刀落。干脆果决。
再抬眸,尸体已经被切分为二,露出皮囊下面掩藏的真相。
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团白白红红的蜡质。
像用牌位灵台前点燃的蜡烛融化重新塑形,捏成人的形状轮廓,精细到就算凑近查看,也看不出任何错处,复制粘贴般的相似程度。
但那东西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到祈行夜这样一个人形自走漏洞,凭着对商南明深入骨髓的了解,在看到“商南明”的瞬间,就恍然明白了一切。
祈行夜果断搅碎捣毁了眼前几具尸体的脸。
就在失去人类外表所赋予的身份的瞬间,那几具尸体,都如高温下融化的蜡烛,迅速失去形状,皮肉翻卷,坍塌。
变成冷气中一团红白交缠的冷凝蜡质,被纸裁的衣服包裹。
祈行夜生生气笑了。
“就用这种东西,就想骗过我?”
“是我高估了你,还是你在轻视我?垃圾。”
长刀重重一甩,残留的污血飞溅两侧。
祈行夜手中刀光纵横交织,尸块飞舞,如狂风过境,顷刻间推平眼前所有停尸格,一具具残破尸体蜡块啪嗒啪嗒砸落地面,让开一条直通向冷冻间外的路。
所有停放在此的尸体都被彻底破坏,就连“李龟龟”甚至“明荔枝”也没有逃过,全都在刀下失去人形,黏腻融化成一滩凝固的蜡质。
红红白白,堆积了满地,与尸水混合在一处,一直蔓延到祈行夜脚边。
祈行夜凭着手中两把刀杀穿了整个冷冻间,数百具尸体被毁,露出原本的丑陋模样。
甚至长刀都卷了刃,刀锋发钝。
长刀在他手中转过漂亮干脆的弧度,随即利落收刀转身,看向身后的杀出的血路。
发丝飞扬在冷雾空中,略过锋利眼眸。
一气呵成的流畅。
“滴,答……”
良久,才有另外的水滴砸落声,在冷冻间内再次响起。
蜡质糊满了刀口,不复锋利。
祈行夜只垂眸看了一眼,便利落抬腿折断长刀让它破碎成数段碎片,随意抬手丢弃一旁,再次抽出新的刀。
他不需要的武器,会为了减负丢弃,但也绝不会让其成为敌人指向他的刀。
祈行夜漠然瞥过一圈,转身,向冷冻间大门走去。
却听在黑暗中,忽然有细碎声音响起。
“唰啦!唰啦……”
像有人拖拽着窗帘,从泥土路上走过,布料勾住石块。
祈行夜缓缓转身,手中握紧长刀。
一条腿,最先出现在他视野内。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类的腿。
细细如竹竿的腿上套着黄绸布,一瘸一拐,摇摇晃晃,从满地红红白白蜡质中踩过,声音泥泞黏腻,像是踩过满地破碎的血浆内脏,蜡块被轰然踹碎。
而那“人”的模样,也越过挡住视角的冷冻柜,转过来。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直愣愣与祈行夜对视。
祈行夜先是皱眉,随即在看清来者后讶然松开眉头,却是轻轻笑了。
是熟“人”。
堆放在停尸间最深处潮湿角落里的纸扎人。
或许是在搬运时出了意外,纸扎人的竹竿脖子折断,纸糊的头颅软软垂在胸前,以诡异的角度自下向上看着祈行夜。
在它的手里,还死死抓握着一根白惨惨的大腿骨,从地面拖行而过,经过凹凸不平的蜡质发出杂音。
它眼珠转了转,像是锁定住了祈行夜。
随即,鲜红的嘴巴向上勾起,咧开到耳根,红白鲜明的脸蛋被幽幽绿光勉强照亮,阴诡森冷。
像乱坟山岗勾魂的鬼。
祈行夜却挑了挑眉头,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这不是纸人兄吗?几分钟未见,就这么想找死了?”
他漫不经心转身,迈开长腿向纸扎人走去:“我说,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吧,嗯?”
“你这样的东西,我见得多了。”
祈行夜嗤笑:“小小污染物,也敢假装成上身厉鬼来吓唬我?谁给你的胆子,你家污染源是谁,让它滚出来。”
祈行夜并非不怕鬼,随秦伟伟一同出门实习科考期间,他所遭遇的诡异危机,是寻常人几辈子加起来也远远追不上的。
纸扎人复活……他实打实的经历过。
鬼魂失去身体后,再想要留在人间,对阴气的消耗极大,它需要一个承载物。
而具备人形,和生人的模样极为相似,却腹中空空,并出现在灵堂前的纸扎人,往往就是鬼魂的最好选择。
不愿离去的鬼魂会寄宿在纸扎人中,借由纸糊的眼睛,重新看向人间和活人。
经历过一百分,又怎么会被六十分的东西吓到?
更何况眼前的纸扎人并不是鬼,而是污染物。
祈行夜:我怕鬼,但我没说我怕污染物啊——能打得过杀得了的东西,为什么要害怕:)
纸扎人胸前的脑袋摇摇晃晃,似乎在因为祈行夜的态度而疑惑。
但它也没有想清楚的必要了。
不论纸扎人实际想要做什么,祈行夜都没留给它反应的时间,直接先下手为强,长刀削掉它的脑袋又暴力拆解。
等祈行夜收手后退时,纸扎人停滞在原地几秒,随即“哗啦!”一声响,轰然散落成无数块倒塌在地。
尘埃飞扬。
祈行夜没等放松神经,忽然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掀了掀眼睫,冰冷回望而去。
……满地的蜡质,在消失。
红白蜡质在缓慢的蠕动,渗透,混合,像有神智思想的红白蛆虫一般,向远处蠕动前进,汇聚在不远处黑暗中人影的脚边,然后像被吸收了一样,凭空消失。
那人静静站在黑暗中,一双白惨惨眼珠格外显眼,冰冷而专注的看着祈行夜。
却不是他先前看到的守墓陶俑。
而是真正的,“人”。
那人身上还穿着黑西装,头发被仔细拢在脑后,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严肃又庄重,像是来参加葬仪的正式装扮。
但年轻男人已经不再是人了。
而是污染物。
污染计数器在嗡鸣示警,指向C级。
祈行夜眉头微皱。
他和污染物隔着诺大的冷冻间对峙,谁都没有率先动作。
从计数器显示数据开始,祈行夜就意识到,眼前的年轻男人和刚刚的蜡人有本质上的不同。
蜡人只是最外围的伪装,是污染的“伴生”和利用工具,可以杀死贸贸然一头闯进来的普通人,像织网的蜘蛛吃掉猎物,而将污染的事实继续隐匿黑暗,不为人知。
年轻男人,才是真正的污染物。
它冷冷看着祈行夜,虽然有人的外形,却不具备人的温度和情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它站在墙角,半溶身于黑暗。
似乎有红色的线,无声无息从它的衣服里长出来,像种子破土发芽,肆意生长。
红线像有生命的铁线虫,从男人的袖口,领子,甚至穿破衣服涌出来,慢悠悠缠绕在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