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133)
狼说得轻松,可他明明是一只妖,却担起了救凡人的责任。南离只披了件薄衣,松松垮垮露着胸膛,那胸膛上布满了新旧疤痕。
明显有爪伤的痕迹。
逄风没有问什么,只是继续翻看手中的卷宗:“听说你还有一书房?”
南离:“抱你去?”
逄风扬了扬下巴,南离心领神会,去捞他的腰,逄风懒洋洋道:“明天你陪我去趟铸灵殿,我要取件东西。”
他说得稀松平常,南离却心头一跳:“什么东西?”
逄风眸光一闪:“操控鸿鹄君仙体的钥匙。”
第170章 秋千
逄风口中咬着银白的鲛绡发带,将乌发高高扎成马尾。他一身利落的束袖玄色短衣,眉宇间显出几分年轻人的争强好胜,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的天骄英才。
他理好仪容,铜镜中出现了狼的身影。南离怔怔盯着镜中人,竟伸手去触镜中人影。逄风弯着眼:“好看么?”
他的拇指套上骨扳指,细腰被一把缕带束紧了,男人半只胳膊就能虚虚环住。
南离没有言语,却埋头狠狠在他脖颈吮了一口,标记归属似的留下殷红痕迹。
逄风懒散道:“铸灵殿殿主好男风……尤好桀骜不驯的青年天骄,这可是你说的。”
他随手一指:“你穿那套。”
南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一套金线编织灿灿灼眼的华服,每一根金线似乎都写着暴发户三个字,他沉默了。
……为什么他要穿成这样!
逄风抬眼:“你是殿主,我是你新找的小情人,不对么?”
铸灵殿殿主一把年纪,早不复当年雄风,因此他对意气风发的天骄极为向往。几个情人都是这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类型。
铸灵殿存放钥匙之地守卫森严,简单的障眼法不可能瞒过,亦有检测修为之禁制。因此逄风要他扮成殿主,潜入殿中。
此行需谨慎,南离并没有化出原身载他。逄风便“借”了头踏云兽。踏云兽是水族,自然欢天喜地。
而南离却不让他直接骑在踏云兽脊背,而是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在怀中揽着腰。逄风知晓他醋意浓,便也放任他去。
到了铸灵殿山门前,逄风使了个眼色,南离会意,化作雪白小狗钻进他怀中,只露出截长尾巴,远远望去和狐狸相差不多。
逄风神色一改,原本冷淡神情消融不见。立在那的青年龙章凤姿,眉宇间端的是桀骜不驯的煞气,他手持长鞭,向青砖地上狠狠一抽:“小爷回来了,怎不迎接?”
门人一看这架势,便知这肯定是殿主的某个“亲传弟子”。殿主每夜叫亲传弟子进寝殿交流功法,但到底交流的是什么,他们也心知肚明。
殿主对亲传弟子极宠爱,丝毫无人敢疑。逄风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铸灵殿的山门。毛茸茸的狼将脑袋从他的领口钻了出来。
他一路畅通无阻,直进了阙主寝殿。南离对他为何能摸到阙主寝殿非常好奇。逄风便神识传音解释道:“记得你那身衣服?李沐的寝殿绝不会让旁人的装潢比自己更好。”
李沐,铸灵殿殿主的真名。
一人一狼开始环顾四周。
这殿主实在是……荒淫无度。
花椒朱砂涂过的奢靡外墙暂且不提,这间寝殿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用品,架子上摆了一排奇形怪状的角先生。至于椅子自然也不是正常的椅子,南离在蜂巢幻境中曾经见过,他不敢碰,唯恐其嗡嗡作响,惊扰来人。
他已经不是当年什么也不知道的狼了,只是人的花样之多,终归是南离想不到。他四处张望一圈,疑惑道:“这老贼为何要在这里放秋千?”
木秋千用白藤悬于屋顶,无风自动,秋千很宽敞,足以容纳得下两个人。
逄风并没有直言,只是说:“你想试试?”
南离化成人形,却依然没有懂。
“你知道钥匙在谁身上么?”逄风咬下发带,让乌发披散而下,又将发带系在手腕,“他最信任的左护法。”
他的唇贴近南离耳畔:“他就在隔壁。”
南离:“!”
冷香在狼的鼻尖缭绕:“我翻遍了你的卷宗,左护法是尚为弟子时被他从外宗挖过来的……也曾是他的亲传弟子,只可惜皮相易老,不过李沐还是很信任他,恐怕是为了补偿,才给了这个位置。”
南离感到耳尖被柔软的唇瓣蹭过:“他痴恋着李沐,只是他的殿主却未必如此。”
“他什么都愿意做,只是再也得不到李沐发自内心的喜爱。”
南离:“那他为什么——”
逄风的指尖点上他的心口:“南离,如果有一天我也不爱你了,你会怎么做?”
南离喉头滚动。
种种记忆在脑海中闪过:月亮中的身影,沉睡的幽荧。和眼前人容貌相同的美人在月中蜷缩睡着,如同徜徉在羊水。
他与狼隔着一层水与雾,身形迷离不定,一阵风就能模糊好看的眉目。月亮升起雾气,水波粼粼晃动。
冷淡的月,冷淡的人,月中一切色调都是冷的,可南离却在其中捉住一点艳色:月中人冷白的小指系着一根灼灼似火的红线。
南离似有所感抬起手,在自己的小指寻到了红线另一端。
可是,为什么始神会有红线?
他的来历理应比红线仙更久,红线仙的姻缘线不可能拴住妖神幽荧。
二十年前,逄风身陨时用过的同伤结,原是女鬼为报复负心汉所创的邪法。若是发挥极致,会连红线同焚。逄风宁可自承双倍贯心之痛,也没有焚掉它。
那一瞬间虚无的幻象在眼前散去,耳畔逄风的话语将南离拉回现实。南离冷汗涔涔,决定暂不细想。
逄风:“明白了?”
南离:“干脆杀了这护法?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铸灵殿处理脏活的都是这左护法。曾经,南离在伐宗时遇见他许多次。
“不行,”逄风道,“放钥匙的禁制门令在他腹中,只要他心念一动便会自毁。”
南离并不担忧:“这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逄风总会有完美的解法。
逄风一抬下巴,目光落在晃晃悠悠的秋千上:“你坐上去。”
南离不明所以,坐在了秋千上。秋千似乎有什么机关,南离刚坐上去,秋千便开始上下摆动起来。下一刻,逄风俯身而上。
南离这下终于明白秋千是干什么的了。
虽然只是做做样子,可逄风开始叫出第一声,就让他酥了骨头,他柔顺乌发垂落下来,正好挡住了南离的脸。
那条发带从背后束缚住两条细腕。随着秋千的起伏,绑着的银白发带在腕骨摇曳不止。
秋千的吱呀声和含混喘息声混在一起。
“殿主……”
李沐好权势,是不允许他的弟子直呼其名的。隔着纱帘从殿外望过去,清隽秀丽的青年正被高大的男人抱在秋千上亲吻。
左护法几乎是愤恨地,在殿门口咬紧牙关——曾几何时,那个人是他。
妒火焚烧着他的心脏,可他两眼血红犹豫半晌,终归是开始自我疏解。
电光一闪间,一柄细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有内应!
左护法拼命操控着灵力,试图毁掉令牌。可那细剑裹挟寒气,顷刻间摧毁了丹田。
心脉被冻住了,好冷。
李沐,你在哪?为什么——
为了他,他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从不后悔。可这一刻,左护法却脸色扭曲了,隐隐有骸雾从他体内冒出。
逄风见状,转头喝道:“南离!”
南明焰顷刻升起,焚掉了初生的骸。逄风十指挥舞,一根根丝线封住了左护法的皮囊。他又僵硬地直立了起来,将手伸入腹中,掏出了一块血红的令牌。
逄风松了口气:“人傀,一段时间内不必担心殿主识破。李沐不愿与他见面,至少七日之内不会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