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无限](229)
可在钟言眼中,这就不是几道简单伤痕,它意味着一件事。
那人蛹准备蜕皮了,应当就在今晚。
“没事,不疼。”秦翎将手收了回去,“别担心。”
“那往后你可要小心些啊,再伤了我不理你。”钟言别过肩膀将他轻轻一撞,认真地回忆起师兄的话来。
三源鬼之一的血脉就在身边,究竟是谁在筹谋算计,非要将秦翎治死不可?
秦宅里的三源鬼血脉又是谁?这会儿除了自己熟知的那几个人,钟言已经不敢相信其他任何一个了。
而秦翎手上的伤就如钟言所料,并没有停下。到了晚上快入睡时,秦翎的左手指腹也出现了竖裂的伤口,仍旧是浅浅五道,可在钟言的眼中实在触目惊心。
“没事。”秦翎反复地安慰,面上不动,心里却一清二楚,自己今晚一定又有劫难了。
熬过了病痛和水鬼,没想到关关难过,秦翎看着掌心不断长出的伤口,并不心疼自己,只是心疼小言又要冒充那高人,为自己忙碌。他有所察觉,今晚连门口的大公鸡都瞪着眼睛,一双金黄的凤眼仿佛凝视着什么。
终于到了睡觉的时辰,钟言留了一盏烛火,上床时迈过秦翎。他强颜欢笑:“呦,眼睛睁这么大,还不困?”
“不困,想好好看看你。”秦翎看着他躺在了身边,知道他晚上一定又要出去了。
“有什么可看的,明日再看。”钟言只想他快快入睡,所以先打了个哈欠,“今日可真是累着我了……”
嗯,他又要开始装了。秦翎抓住了他的手腕,装作自己也疲乏了,不愿意再分他的心:“我也累了,但累得很开怀。我看你家那个院子有些太小,太远,还是搬近些吧,这样……”
这样若我有什么不测,你也有个好地方住。秦翎细细打算着。
“不用,我又不是总回去,大少奶奶总是回娘家,你这个当少爷的可是会被人笑话,说你镇不住自家夫人,惹夫人生气,小心丈人打你。”钟言一边说,一边在心里衡量该给他下多少的昏睡散。秦翎听他说完一笑,随后攥紧他的右手。
“我今日不仅开怀,而且见过你的亲人后,你我名正言顺了。只是有一件事实在后悔,不该让你戴着这旧戒指回去,让你兄长笑话。若还有下次,我必定给你一个好的。”
若还有下次,我必定让你兄长更加放心。若我……秦翎说不出心里的话,若还有以后,他想和小言以真正的身份诚实以待,做一回真正的夫妻。
“傻子,我又不缺好的,我就喜欢这个。睡吧,明日说不定还会下雪,你可得带我上树看冰花,堆雪人。”钟言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从他鼻下一过,等到手掌离开,秦翎已经睡着了。
掌心涂了昏睡散,只不过今日涂得多了些。
钟言从床上起来,重新更衣。转时珠只剩下两颗,这东西非常宝贵,一定要省着用了。等到他拉开睡房门,小翠元墨已经等在外头,心照不宣。
而那只大公鸡,就站在桌子上。
“这鸡怎么还没睡?”钟言躲着它走。鸡这东西到了傍晚就不爱动了,亮天的时候有多精神,黑天的时候就有多安静,这只到奇怪。
“它总是飞,今晚闹得很。”小翠说,“少奶奶打算去哪儿?让元墨陪着您。”
“不用,你们都在门口守着,千万别让秦翎睡醒。”钟言说完拉了一张椅子,正坐在秦翎这屋的正门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身为鬼邪,却如门神,不是神仙,只为一人守一屋。
元墨和小翠很听话,少奶奶今晚这事不是他们能帮上忙的,那他们就老老实实地守门。于是一人搬一个小板凳,一左一右地坐在门边。
大公鸡好似也知道风雨欲来,不一会儿跳下木桌,回到竹筐中趴窝,慢慢闭上了眼皮。
当真是漂亮的雄鸡,连眼皮都是金黄色。
不知过了多久,它忽然将眼睛睁了开来,脖子里时不时“咕”一声,时不时“咕”一声,但是声音都不大,如果不仔细听,元墨和小翠几乎听不到声音。一阵风从门外吹来,由于没有关门,他们一眼看过去就是少奶奶端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奶奶的膝上好像多了一把铁尺。
风阵阵袭来,将大少爷的睡房门吹开了一道缝隙,元墨和小翠同时向后面看去,少爷还睡着,只不过绕床的那根红色绳子被风吹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小翠赶紧揉揉眼睛,她怎么觉着那绳子又变短了些呢?
“咕。”又一声,雄鸡从竹筐出来了。
它两爪岔开,正对着房门的方向站住,蓬松的尾羽不断抖动。小翠看着它振翅,想起少奶奶说过,镇宅的雄鸡身上必定有九种颜色,少一种都不行。
眼前这只在烛火下,毛色如锦衣,冠冕如鲜血,尾羽已经供起如弧。
忽然,这只公鸡啄起了地面,可地上一粒香米都没有。
它走一步,啄一下,走一步,再啄一下。
小翠和元墨看着它步步靠近,却不知道它在干什么。
一直啄到了睡房门口,公鸡忽然转了个弯儿,继续朝着门外的方向去了。元墨再次抬头看向少奶奶的方向,直接看到站在门槛儿上的大夫人。
一身春樱色的衣裳,长发如墨,神神秘秘地朝着他们笑。
有了曾经的经验,元墨再不像上回那么害怕,反正这鬼进不来,哪怕它装成大夫人的模样也没用。他死死地盯着大夫人,心里痛骂这些鬼怪越来越会蛊惑人心,少爷见到娘亲肯定会上当。更何况大夫人是那样好的人,那样疼爱少爷,就算化作厉鬼现身也只会保护孩儿。
那鬼仍旧一动不动,垫着脚尖,站在门槛儿上头。忽然噗嗤一下,她的腹部被什么东西洞穿,她缓慢地低下头看,那是一把黑色的铁尺。
铁尺长十寸,宽一寸,厚半寸,生生从后腰进入,从腹部刺出。
滴答,滴答,滴答,鲜红的血顺着铁尺掉在了地上,掉成一滩。这给元墨和小翠都看傻了,怎么鬼也会流血?
在她身后,钟言紧紧握着这把四棱天蓬尺,四面都刻着日月以及二十八星宿的图案,可刺入她身体之后,这把法器的刻度开始消失,像是被腐蚀了一样。
大夫人笑着转过头去,直接和后面的人面对面,脖子拧得咔咔响。
而钟言早就泪流满面,白皙的脸上全是泪水,眼神全是悲痛,只不过这泪是为了秦翎而流。
这便是师兄所说,自己早就猜到但不想承认的因果。那傻子日日思念的娘亲,要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老婆的哥哥真难对付啊。
陈竹白:看到你这张脸就来气。
第96章 【阳】畸皮蛹10
四棱天蓬尺,今夜之后,钟言又要少一件法器了。
手腕上的六枚铜钱就像死过去一样,没有震动的迹象,除非在鬼煞里头,否则这东西灵验得很,就和隐游寺的响魂大钟一样,遇鬼则响。可自从秦翎的院里出了第五个丫鬟,它一直安安静静,就和现在一样。
就连自己梦魇它都没震过,钟言想不出别的原因,只有唯一的一个真相。
那就是,那第五个丫鬟,那个出现在梦里的人,其实根本不是鬼。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是……二神。秦翎的娘亲是马仙,她死了,可二神还活着。他们的睡房里有仙家进去过,才会让他梦魇,方才大公鸡就是在啄仙家。
钟言和马仙打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早早料到会是这样,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不想承认,不敢动这个念头。毕竟她是秦翎日思夜想的娘亲,从辈分上看也是自己的“婆婆”,她生下秦翎,又早早离世。
可再有神性的人终究也是人,人有人性,就会有一己执念。此刻钟言将手里的天蓬尺拧动一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
人性既然如此,他也不必遵守。你若连骨肉都可残害,我也不必放在心上了。师兄说得极对,这就是人,比鬼要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