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流放千年后(228)
“你怎么不是?你不是魔神血脉,你这种其实也属于混血魔族,只是混得早罢了。你就是杂种身体里最低劣的魂魄。”
“除了一辈子杂种,也该把你自己给除了。”
神识里的声音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痛苦地喘息着,睁大双眼,直视前方。
“你马上就要被我换掉啦,安安心心去死吧。”
【不……我不甘心。】
“可不甘心顶什么用呢?”
是啊,不甘心顶什么用呢?
苍老的丹烈还在不断地喘息,忽然,他的喘息声停顿了。
随后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把他拉出去!快来个人把他拉出去吧!
在极致的痛苦中,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称谓——陛下。
丹赋圣似乎总有办法让他脱离陷阱,无论处境多么危急,无论他做了多少自以为是的事。
丹赋圣说过,丹烈是最好用的那把刀,虽然有时候会划伤人,可作用比伤害更大。
【陛下……陛下……】丹烈已经穷途末路了,他像是在喊陛下,也像是在喊“爸爸”。
据说许多人死前都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为子女操心一辈子,可临到头,却想回归到父母的怀抱。
因为那是一段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的日子。
那是一段“被爱”比“爱”多的日子。
丹烈十二岁被丹赋圣捡到,按理说他的年龄不算小了。可他实在活得太长,他跟丹赋圣在一起待得也太长了。
他恨了一辈子,可临到头,他却发现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真正亲人的模样。
他怕的时候,还是希望那个抱他离开尸山血海的人能出现。
【陛下……】丹烈抱住自己,他在发颤。
他恍惚间看到了面前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跟在那人背后走。一步一步地跳着跨着石头往前蹦跶。
那人回过头:“呦,我们赶路,你还玩上了?”
丹烈停下了动作。
那人冲他招了招手,随后张开双臂:“你能一步跳到我这边来吗?”
丹烈开口,那时候他的声音还很稚嫩:“就一步?”
“就一步!”丹赋圣扬了一下头。
“那你看好喽!”丹烈的视线微微下沉,随后随着身体的动作猛地跃起。
他结结实实地砸进了丹赋圣的怀里。
“好小子!真能蹦跶嘿!”丹赋圣使劲揉他的脑壳。
怎么会想起这么一件事?一点都不特别,也不是丹赋圣救他的那时候,也不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更不是他一步步往上爬,最后成为统领。
记忆里的丹赋圣揉够了:“走!我给你买奶糕吃!把你小子养得高高壮壮!下次一蹦一个山头。”
丹烈就这么被丹赋圣搂怀里了:“我们家有个小跳蚤精喽~”
丹烈的手抓住了丹赋圣的袖口,他的脑袋贴在丹赋圣胸膛上,他听到了丹赋圣的心跳。
【救救我吧……】
【陛下……】
可记忆里的丹赋圣看不到他,丹烈藏在那个小孩的身体里,他望着兴奋的丹赋圣。
如果他知道他怀里的孩子未来是什么模样,他会后悔吗?
他会心疼吗?
还是说他会失望,因为这个孩子最终杀了他。
【我看不到你了。】丹烈闭上眼。
他的身体开始一寸一寸地开裂,化为尘埃。
“呜……”年轻的丹烈攥住了自己的衣领,他跪趴在地上,再没有了方才的洒脱。
严格来说他算个新的灵魂,可他所有的记忆都源自丹烈,包括痛苦。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丹烈痛到发颤,他的爱恨与丹烈同源,只是他们的选择截然不同。
“琼雅……陛下……呜。”丹烈踉踉跄跄地起身,最后他扶住了一棵树,开始大口呼吸。
“嘿嘿哈哈哈哈。”丹烈忽然笑出声。
所有的限制都没了,他不会再痛苦了。
好痛啊,可是好畅快!就是应该这样,这才叫向死而生。
【陛下……】
往前跳,用力跳,有人会接住他的。
那些灰烬被不存在的风托起来,打了个旋,高高跃起,像是有人在跳跃。
这是他死前的最后一口气。
尽头有人会接住的。
他已经跃起了。
可他看不到人,那儿没有人。
灰烬被吹散了,散得遍地都是,像是被摔碎了。
“诶?”丹赋圣扭过头,他忽然感觉自己心里抽抽了一下。
“怎么了,师兄。”晨归正在打包玉獒,等丹赋圣有了身体之后再送玉獒去流放。
“没有。”丹赋圣揉了揉自己胸口的位置,“可能是有哪个我挺喜欢的小孩出事死了吧,诶,我得问问我们舞蹈队那群人的孙子怎么样了。”他这个等级的修士是有一定天人感应的。
“也可能是你曾经的下属。”晨归随口说。
丹赋圣立刻给了玉獒一巴掌,玉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后气愤地催促晨归打包快点。
“还好还好,狗儿还活着。”
“他一直在喘气,你看他胸口就成了。”晨归也很无奈。
把玉獒收起来之后,晨归又哀怨地看了眼丹赋圣的圆手:“你什么时候能变回去?”
“怎么?想和你师兄睡觉了?”丹赋圣以为晨归听到这话会羞涩,可晨归在他话落之后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想跟你睡觉了,我们本来就是对象,对象就该一起睡觉。”
丹赋圣立刻搓了搓圆手:“那我现在就……不行。”
丹赋圣感觉自己有哪里不太对:“诶,我怎么就亢奋不起来呢?”他师弟都这么主动了,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应该亢奋到神识乱飞才对啊,怎么感觉自己没什么精神?
“是不是没有器官,被影响了?”晨归询问。
“不可能!器官永远限制不了我!”丹赋圣大声反驳。
晨归看了眼桌上残留的点点血迹:“那是因为担心玉獒?”
“玉獒又没死,我没理由蔫啊。”丹赋圣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玉獒流放也影响不了丹赋圣想要睡觉的心,“除非他死咯。”
“诶!”丹赋圣明白了,“死了?这个确实有可能。”
“难不成真有人死了?”丹赋圣搓着下巴走来走去。
他给明葶和李通发去了消息,明葶又跑去看了依旧昏迷的丘垌北。
确定他们没事之后,丹赋圣又往下一级的下属琢磨。
可明葶都帮他看了,刚才也没死人啊。
“丹烈?”晨归忽然想到了他,“师兄,你把镜子拿出来看一看。”
“他?他不留着祸害我们,他舍得死?”丹赋圣一边说一边掏出了小镜子。
小镜子的白光晃到丹赋圣睁不开眼,比晨归的还要刺目,半点柔和也无。
丹赋圣连忙把小镜子收起来:……
他之前怀疑小镜子里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是因为丹烈本身有问题。
丹烈跟明葶说他想开了,悟道了。
丹赋圣是半信半疑的。
难不成丹烈死了?
或者说“其中一位丹烈死了”。
“奇了怪了。”丹赋圣有些发愁,“他死了,我不自在些什么?”
“谁说得清呢。”晨归理解丹赋圣的感受。
丹赋圣不吝啬感情,而感情给出去了,其实还挺难往回收的。
“他活该。”
“师兄说得对。”
“我这人啊,善。”丹赋圣坐下了,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心太软。”
“感情这玩意儿确实太难捉磨了。”丹赋圣没有生出心魔,更没有掉下眼泪。
他的难受有限,只是有些闷闷的。
他骂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然后又忍不住开始琢磨,那孩子应该死得特别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