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你的豹来喽(111)
两个结伴的偷猎者谈不上是同伴,只是上一次进山猎到一头公狼,算是发了笔小财,贪心不足,便又冒着风险,在日子暖和了些许一同进山。
他们想再一次遇见落单的狼。
不管是狼牙、狼皮、狼髀石,都是偷猎者进项的来源,倘若能在山中遇见稀少的马麝、头顶长角的马鹿,那更是横财一笔,想必晚间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胡子男捏着手里的老式猎枪,粗糙的大掌握着缀在底部的米白色挂件,细看之下,竟然是颗狼牙。
那只手摩擦着狼牙,有种莫名的瘆人。
“这山里肯定有狼群。”
他声音很哑,显然是烟抽多的后遗症,语意贪婪,“上次打死的那个还是个狼崽子,没成年,这次要是能再抓到一只,还能发一笔。”
偷猎者可能是住在附近地区的人,也可能是异地而来的外地人,他们并不曾关注过贺兰山保护机构的账号,本该不知道狼群的事情。
偏偏当初小狼阿来夫尚未成年,进行买卖的时候胡子男被压了价,这才顺势推测出山里应该还存在有狼群。
如果不是难以克服的艰难,狼群从不会抛弃自己的幼崽。
瘦猴笑了一声,“狼最记仇,你把那只小狼的狼皮挂出来,他们准闻着味儿追来。”
胡子男嗤笑一声,“皮子早卖了,我又不傻,那么显眼的东西背身上,找死呢?可惜了……不过没有狼,别的能打到也行。”
他看向四周,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蹲上个一周,我就不信什么都没有……就算真的有狼群……”
胡子男怪笑一声,摸了摸手里的猎枪,“有这玩意儿,就是狼群也干得翻!”
瘦猴立马笑着拍马屁。
比起胡子男手里的猎枪,他的装备就少了很多,只在帐篷旁边立着两个老式捕兽夹,还生着铁锈,明显是上了年代的老物件,偏偏被有心人藏了起来,这才能带到山里祸害野生动物。
此刻,两个已经开始畅想赚钱的偷猎者压根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早已经有群狼在暗自盯梢了。
距离隔得远,听不清偷猎者在说什么,顾祈安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他收回视线,看向一副静待时机的狼群,忽然想到了上辈子躺在病房里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顾祈安无聊,每天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抱着平板看纪录片。
一部一部地看,从狮子到老虎、从鲸鱼到狼群,能看的、好看的纪录片,基本全在顾祈安那里挂了号。
隔壁床有个老大爷,和他同病房住了一个多月,也算是熟面孔,在顾祈安有次看狼群纪录片时,忽然来了兴致,给同病房的小朋友讲了一个发生在他小时候的故事。
倒不是他亲眼所见的故事,而是他听周围大人说的。
大爷小的时候住在戈壁滩里,周围几十公里只有他们一家,想找“邻居”至少要坐骡子车赶上大半天的路,才能在大片大片的黄褐色戈壁中看到人烟。
而大人们说的故事,也发生在那片戈壁上,那时候大爷好像还没出生……
有户人家的大儿子不知道怎么抓回来一只狼崽,在那个食物匮乏、野生动物保护法不健全的年代,肉都是顶好的,瞧得人眼红。
狼崽变成了这户人家的晚饭,他们忘记牧民们常说的“不怕被狼咬,就怕被狼惦记”,一顿肉下了肚子,还不等他们好好睡一觉,夜里就在人烟难寻的戈壁里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狼嚎。
自那天起,为狼崽寻仇的狼群便阴魂不散。
夜间嚎叫,白天见不到影子;惊得那户人家夜夜噩梦,本想去邻居家避避,谁知半路的骡子车被从骆驼刺丛中冲出来的狼一惊,车翻了、人摔了,瞬间就被一群狼围了起来。
故事听到这里,那时候顾祈安歪着脑袋询问老大爷,“然后呢?”
是那户人家逃开了?等来了救兵?还是狼群复仇成功了?
靠在病床上的老人笑了笑,声音很轻,他说:“然后啊,没谁再见过那户人家,也没谁再见过戈壁里的那群狼。”
脑袋里的回忆与此刻的狼群相重合,顾祈安往旁边缩了缩,靠在黑狼身边汲取温暖,蓝色的眼睛跨过树林,又一次落在了远方的帐篷之上。
在老大爷出院的那天,好奇心重的他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他问,故事是真的吗?真的在没有后续了吗?
老大爷只说,狼是睚眦必报的动物,惹了他们,这辈子都甩不掉的。
故事真假不论,但倘若没有前例,人类又怎么会知道狼是睚眦必报的呢?
小雪豹安静趴下,心情逐渐平静。
他不知道狼群准备做什么,但不论黑狼准备干什么,他都会陪着对方的。
第56章 戈尔的旧伤
狼若回头必有缘由, 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这点在狼群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对于人类来说,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对于动物来说, 也是同样的。
从抵达目的地的那天开始, 两个偷猎者活动在下方——
他们晚间住着帐篷, 两个人分别替换着守夜;白天会活动在周围, 偶尔枪声响起, 会有倒霉的野兔、呱呱鸡变成他们的猎物。
而山坡之上, 有云杉环绕的阴影下,则守着安静的狼群。
他们的猎物来源依旧是周围的小型动物, 野鼠、野兔、野鸡……
没有太多的脂肪含量, 以白肉为主,饱腹感并不强烈, 但也足够支撑他们暗中盯梢的活动。
一道倾斜的山坡, 将大山深处的空间分为两个世界,下面是贪婪、残忍,寻找着猎物目标的偷猎者;上面是裹挟着仇恨,等待时机的狼群。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存在着的拉锯战, 顾祈安随着戈尔潜伏其中, 有种磨性子的历练感,最初还能感受到几分焦虑和担忧, 但伴随着狼群成员那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他也逐渐习惯了这份等待、窥视的平静。
又是一天傍晚,在心里偷偷算着日子的小雪豹合计了一下,这大概是他们盯梢偷猎者的第三天了。
下方的人没有挪窝的打算, 上方的狼群也就守着盯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的爆发冲突。
在等待中硬生生被磨无聊的小雪豹晃了晃尾巴,仰躺着,歪着脑袋蹭到黑狼身边。
对方正安静地趴在地上,脑袋偏开一些角度,视线偶尔落在坡下,偶尔转回放在顾祈安的身上,等感受到前肢上的柔软触感后,戈尔里面挪回视线,低头舔了舔小豹子的脑袋。
动物的复仇总具有持续性,而狼更是不缺耐心。
戈尔认出了下方帐篷里住着的偷猎者就是当初打伤自己的人,但他并不着急,比起莽撞出击,倒不如静待时机,一击要害。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边还跟了一只毛茸茸的小豹子。
倘若只有戈尔一个,寻仇的计划大概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大胆凶戾、体型壮硕的黑狼很有可能会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进行偷袭,抑或是如幽灵般跟在偷猎者的身后,毕竟他们总有落单的时候。
但当小雪豹跟在身边后,戈尔便压下一些寻仇的暴戾,反而耐心十足,将本来焦躁的顾祈安给一下一下舔舐、安抚到现如今这个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仰躺着的小雪豹满脸无聊,戈尔心脏发软,低头轻轻舔着对方的脖子,温和又驯服。
或许是因为时节已经进入了四月中,盘踞在黑狼身上性成熟带来的影响逐渐消退,发情期的那股燥热劲儿也在前几天的赶路里逐渐变淡。
虽然这股源自于本能的性冲动浅了,但戈尔看他的小雪豹,依旧觉得哪哪都好,有种想要继续压在身下的独占感。
黑狼银灰色的眼瞳闪了闪,掠过几分莹莹的微芒,他低头继续进行着舔舐,温热的舌面虽然粗糙,但落在顾祈安的身上时,却轻得像是羽毛。
戈尔聪明且敏锐,这趟和狼群的合作并非只为寻仇,而是为了提前剔除隐匿在这片土地上的隐患。
毕竟这种隐患可能害死那只倒霉的小公狼,也可能暗藏危机,落在他的……
黑狼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冷然,正仰头扒拉着戈尔脖子的小雪豹一愣,没忍住掀着眼皮多盯了对方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