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有鬼(26)
母亲还没说什么,儿子脸色已经一变,以为是追钱的来了:“你——”
甘澜语看出来他们是误会了,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还没自我介绍,我姓甘,家里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他说得比较委婉,言下之意就是家里如果遇到了什么怪事,可以找他帮忙。
这小子心态还挺好的,毕竟是他和岑昱找上门来的,人家心存戒备那也正常。
不料眼镜男人扫了一眼名片,就冷笑:“什么神神鬼鬼的玩意儿,还骗到我头上来了。”
“也不打听打听这是地方,敢上门招摇撞骗,小心我一通电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着就要当他们的面关门,岑昱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这么给他甩脸色,其实杀心已起,却见那身边那个男孩子伸手把他往身后一拦。
“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你要是当我们没来过,估计下一个出事的就是你了。”
儿子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就像看招摇撞骗的骗子,眼里满是冷漠和警惕。
大厅里有工人在装玻璃,孙子在旁边玩弹弓,满地都是乱飞的玻璃珠子乱飞,他扫了一眼,就不耐烦道:“一边儿玩去!”
就在那一秒,澜语脸色一变。
原来儿子一脚踩在了小孩子拿来玩弹弓的一颗玻璃珠上,整个人就往前倾去,如果只是滑一跤也没什么,却偏偏工人刚刚在他面前的墙边放了一大块玻璃,切割角正朝着他!
这要是摔了下去,可以说简直必死无疑!
儿子脸色煞白,瞳孔放大,但那个时候再避开已经来不及了,母亲在旁边看着,手脚发抖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着他要撞上那块玻璃,甘澜语上去一把把他推开,推得他倒在了地上,在几厘米的距离外躲开了那块玻璃。
儿子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满头冷汗。
“看来的确是这样,只要是用了那笔钱就有生命的危险。”
澜语自己也心还在砰砰的跳,拿手抚着胸口说。
岑昱冷声道:“现在可以让我们进来了吧?”
儿子没再说话,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挥挥手去打发工人回去,连玻璃也不安了,工人们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被刚才吓得一个个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之后,只能又扛起带来的工具回去了。
他又把孙子打发回房间,命令他不叫他不许出来,一挥手,示意两个人可以在客厅坐下了。
因为儿媳早出门和闺蜜逛街去了,所以家里现在只有儿子和母亲。
母亲其实是有听没有懂,见此情景,又要去给他们倒水,又要给他们端水果,甘澜语忙站起来,朝她说不用了,边给岑昱使了个眼色。
岑昱拿出他整理的资料,是关于前阵子相继死去的油条店老板和那个叫麻大伟的混混的,意简言骇的解释了几句,儿子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连拿着烟的手都在发抖:
当初他用钱的时候,可是根本没想到会惹上这种麻烦!
可不是嘛,当时以为充其量不过是被银行追查这笔账,被债主追究责任,这些其实都好说,退一万步,最后是当妈的替儿子担着,但现在呢?是鬼,是有鬼!难道也让当妈的替你担着不成?这鬼可不傻,就是冲着你来的!
“都是你惹的事!弄回这么个惹祸的东西来!”
所以他先责怪母亲,母亲虽然没太听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好事,听见儿子这句话,顿时更难受了。
甘澜语心里腹诽:原来这手机里的钱不是你拿的?还有人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你?
儿子深吸了一口气,把烟灭在烟灰缸里,沉声道:“你们就说要多少钱吧,我马上准备。”
经历了刚才的一场变故,他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别说这种政府高层不搞迷信,往往位置越高的人越看重自己这条命,否则也没有那么多有钱人,不惜每年一掷千金的去捐香火、看风水了。
甘澜语打从开门做生意以来,这么多的案子,这还是第一个一开始就主动和他提钱的,他都禁不住愣了一下。
“这倒没什么……”
“没什么?难道不为了钱,你们能来?”儿子双手抱臂、冷笑了一声,“我一分不会少你们的,说个数吧。”
他这态度十分高高在上,充满优越,甘澜语看了就不喜欢,把资料一放:“多少钱?也不多要你的,一百万来吧。”
“……一百万?”
儿子沉吟了一下,虽然拿出这笔钱不容易,但毕竟性命要紧,这个房子可以先卖了,实在不行还有岳父那边能借钱……无非屈膝去哄哄老婆,对她说几句好话罢了。
“行,不过我一时间筹不到这么多钱,得过几天。”
看来这市级干部果然不一样,私底下油水不少啊,澜语看他这副样子不爽:“哦,我忘了说了,这是一个人的,加上你妈的话还要再添一百万。”
男人一怒,想发作又忍住了:“我只有一百万,没那么多。”
我去,那你妈怎么办?你这意思就是只管自己,不管你妈了?
儿子手里夹着烟,吸了一口:“我不是不想管她,我有那个能力吗?如果我有钱,肯定要救她,问题是实在凑不出来,怪就怪你标价太高吧。”
澜语其实只是看他不顺眼,出言想刺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亲妈在旁边,他当儿子就能说出这种话!
他忍着气,冷声问:“你摸摸自己良心,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儿子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道:“一百万不是小数目,我总得估估看值不值得吧,我妈本来也没几年好活了?一百万?值不值得?”
母亲已经进了厨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儿子这句话,澜语本来担心她遇到危险要跟着去,脚步一下顿住了:“……你再说一遍?”
“你也别说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甘澜语这时候心里已经怒火中烧了,转身就叫岑昱:“岑昱,走。”
“我本来就没义务替你解决麻烦,凭你这股人渣劲,帮阿姨可以,帮你,做梦。”
儿子一声冷笑站起来:“哟,还挺有骨气呢,看起来是个道德标兵啊。”
他清了清嗓子,凑近甘澜语:“实话告诉你,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死了,她活着也没指望了,和死了有什么两样——我看咱们再坐下好好谈谈,反正到时候她也不会不管我,与其到时候让她苦哈哈替我去死,还不如你——”
甘澜语转过身,揪起他的西装衣领,一拳就捣了上去!
他一拳就把儿子的眼镜打歪了,儿子狼狈的摔掉在地上,捂着脸道:“你,你,你敢打我?你——”
甘澜语活动了一下手腕:“我是心软,但那是对着人,不是对着畜生。”
“你——你不想要了钱?!”
儿子双眼赤红,平日的那些风度、优越荡然无存:“一百万不够我可以给你更多,两百万!我给你两百万!对了,不光两百万,我,我丈人是市里副书记,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少年低头看着他,淡淡一笑:“可以,我一向只接死人的生意,等你变成鬼,再来找我吧。”
“……”
儿子一下子倒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半晌猛地把头抬起来,转过去哀求母亲:“妈!妈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要用那些钱的,是鬼迷心窍,对!是它们来诱惑我的,不是我——”
母亲侧着脸,好像在擦眼泪,忽然一耳光朝着他甩了过去!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儿子从小没挨过母亲一根手指头,这一下忽然愣住了:“你!”
“要是你爸还在……”
母亲闭上眼睛,依稀可见苍老的脸上表情痛苦万分,没再说下去,显然是顾虑甘澜语两个在,不想当面骂儿子让他没脸。
“你给我滚出去!”她最后咬着牙说。
房子里的气氛很沉默,沉默得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儿媳闹了这一场,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儿子干脆打了电话让司机过来,把孙子也送到他妈那儿去了,妻子可能疑心把儿子送过来,是不是铁了心要和她断了的意思,可能会更生气,如果放在平时,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总不能连这个独苗都跟着出事吧,儿子想。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就没出来,母亲去倒水给两个人喝,脸上依稀可见泪痕,还是甘澜语看不过去,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他和岑昱把资料放在桌子上,讨论着这次的事。
结合一旁母亲说的话,用了那个手机里的钱之后,她和儿子都遭遇过危险。
但,母亲的车祸并没有让她丧命,而儿子也机缘巧合被澜语他们救了下来。
只是,生命的威胁还是发生了,这一点没错。
“这也就是说,这些钱就好比是你余下的寿数,用了这手机里的钱就等于是在透支自己的性命,一旦透支过了的时候,你就会死。”
澜语沉吟着,忽然听见脚边传来一声小小的“喵”。
他低头一看:“怎么有只猫?”
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叫起来奶声奶气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着我回来的。”母亲看着小猫,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神色,说,“我看它这么干净,也不像是野猫啊。”
那只小猫,总让她想起家里以前养的小猫咪。
澜语看了看,于是弯下腰,把小猫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黑猫居然一点也不怕生,也没有挣扎,打量了他几眼,大概觉得这个人还凑合,屈尊降贵在他膝盖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躺了下来。
“不对啊。”他伸手想逗猫,被狠狠咬了一口,吃痛的把手指抽出来,边琢磨着说:“既然用了那笔钱就会死,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没有出事?虽然遭遇了车祸,但只是轻伤?
店主死了,那个赌徒死了,为什么母亲一样也用了那笔钱,却没有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因为刚刚的车祸本来就是个意外和巧合,和诅咒没什么关系,还是说,还不到时候?
难道说,这也是有时限的,就算用了那笔钱,但在最后的时限到来之前也只是受伤而已,并不会丢掉性命吗?
如果能找到店主,向他问清楚就好了,但店主出事之后,澜语好几次想再把他的魂魄招回来问清楚,却再也召不回他的魂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