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综漫世界弹钢琴(204)
当他将狗卷荆邀请上台的时候,演奏厅内的掌声和欢呼声上升到了一个小高潮。
……
路易还是第一次听狗卷荆的现场演奏,对方还没有出过个人专辑,他只能靠少部分视频评估出一个实力区间。
路易的感觉里,狗卷荆就是属于技术特别好的钢琴家,这一点倒是跟他的老师很类似,而且他的技术并不只是德奥的,路易还看到了一点俄国派的影子,在拉二上就很明显。
相反,在艺术性上就稍有欠缺了,狗卷的那首双钢琴在他看来只是合格,他的肖协也被伦敦爱乐拒绝。
不过……这孩子长得真好啊。
路易看着他在灯光璀璨之下登场。刘海斜搭在他一侧的眉骨上,耳边则编成了两条鱼骨辫,将脑后的头发束成一股,清爽又漂亮。特别是那双眼,比视频里看到的还要漂亮。
路易终于能够理解之前他上台的时候,为什么有人愿意大老远买票了,光是能现场看他一眼就值了回票价,只要他戴上耳套,在电影里面晃个几分钟,马上就能名扬世界的价值。
娱乐圈和时尚圈会爱死他的。
长着这么一张脸,还苦兮兮地练钢琴,谁说不是真爱呢?
想到这里,路易就兴奋了起来:
为了不影响狗卷荆和乐团的发挥,艾丽莎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也没有邀请乐评人到后台,他们只能和所有普通听众一样,单纯地从听众的角度去理解。
路易不反感这样的安排,倒不如说他就喜欢这样的新鲜感。
不要演奏者讲述自己的理解,不要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凭借一双耳朵去自己感悟,去发现曲子的闪光点。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一乐章,先从乐团的演奏引子开始。
要知道一个乐团的水平,以贝九来衡量的话,只要听引子就能判断了。一浪接一浪、充满了张力的引子能够充分展现出乐团的表现力,指挥对引子的细节处理也足够他们这群专业的乐评人看出对方的能力。
这部分的处理很不错嘛。
路易在心里评价,声音一出来,就能感受到乐团的气势,开头就具备了抓住听众的特质。
贝九是一首讲究气势的曲子,弦乐器引出引子部分,断续的和弦就像被打碎的希望,在虚无的空中漂浮,又重新聚集,第一主题时隐时现,犹如乌云密布中的闪电,快速又短暂地照亮这片漆黑的天空。
小提琴声部的表现可圈可点,首席比他想象中要出色。
钢琴不知道什么时候融入了乐队之中,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就像水底的鲸鱼破开海浪,当这个庞然大物出现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它原来离得这么近。路易没有精确察觉钢琴的加入时机,他沉迷捕捉弦乐器断断续续、仿佛闪光漂浮在空中的音调,直到第一主题经过一系列的紧张发展之后,进入柔和梦幻的过渡乐章时,他才意识到了在激烈冲突之下的钢琴。
第一乐章的画面,就像人驾驶这一艘小船航行在波涛之中,吹奏部急促快速的声音暗示苦难的到来,穿插其中的弦乐器不断加剧这种不安的情绪,像狂风暴雨不断打击着这艘孤帆,人在这样渺小又无力的境地里,却没有听天由命放弃努力,而是握紧了船舵与暴风雨抗争,与黑暗拼搏。
漫长的展开部满布数不清的细小动机,这些小动机在乐团的演奏下听得人目不暇接,整体色调却不灰暗,因为钢琴在乐团庞大的压力下完美地呈现第二主题,贝九好像因此也变得温柔了起来一样。
路易惊讶地发现,乐团表达第一主题不畏强权、勇于反抗的形象固然夺目,就悲剧性和抗争性而言,完全不输一线大乐团,但曲子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因为钢琴把第二主题的位置提上来了。
这可真是……
路易太过惊讶,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再分心去关注小提琴声部和首席,转而全身心地捕捉钢琴的声音来了。
贝九原本是交响曲,由乐团分别演奏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改编了之后,第二主题的演奏基本上就落到了钢琴身上,狗卷荆一个人承担了整个第二主题的表达。
并且非常地……路易心里都找不到形容词来概括这种复杂的心情。
和形象相对强大的第一主题形成对比,第二
主题则柔和得多。像故事里的两个视角,第一视角是奋斗的主角,乘风破浪,在矛盾冲突中绽放光彩,第二视角就是一个悲悯且朝下的视角,它是叹息的、同情的,充满柔软的抒情性,像大海中偶尔出现的海豚,穿插在第一乐章当中缓解了激烈的对抗部分带来的紧张感。
要路易说,如果狗卷荆承担了第一主题的演奏他就一点都不奇怪了,从一开始就毫不遮掩他钢琴霸道属性的人,路易完全相信他能一台钢琴和整个乐团激烈碰撞,但他选择第二主题就……
已经不能用大胆来概括了。
他想到了“肆意妄为”,却又觉得这样的演奏非常不错,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合适的词,他又被卷入了贝九新一重的波浪当中。
最离奇的是,狗卷荆依旧没有舍弃他骨子里的霸道,只是这种特质和去年双钢琴演奏时的不知收敛不同,他能完美契合乐团的演奏,有力的烘托起乐团的声音,并在适当地时机展示自己。
一旦人注意到了他,那么就会被他紧紧地抓住,再也挣不开了。
第185章
所有注意到钢琴的人心里都有一个问题:狗卷荆到底怎么想的?
那种悲悯的同情如此收敛低调, 却无法忽视,即便在第一乐章结尾, 弦乐器半音阶的震音下, 管乐器的咆哮中形成的巨大浪潮里,都没能掩盖住它的存在。钢琴的声音是那么独特,像真的曾经居住在九天之上的神明, 观察过人间的悲欢离合,并真正为此而叹息过一样。
狗卷荆是怎么想的?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觉得演奏厅内有风吹过,将他的灵魂像纸一样吹了起来, 他被风裹挟着离开了, 一路往上, 往上,漂浮在空中俯视着东京的万家灯火, 他的情绪原本如同火焰存于体内,或许不够明亮,却足够让他僵硬的灵魂暖起来,可现在火焰被高空的风给吹灭了, 只有余烬还散发着点点暖意。看到小孩的哭泣、老人的叹息、中年人的苦恼,他再也无法感同身受, 只留了一点淡淡的怜悯和同情, 等风再吹, 就连这点余温都散尽了。
人间, 和身体都离他很远很远。
好像梦一样。
神明的黄粱一梦, 醒来烟消云散。
这种奇妙的情绪通过他的手、他的琴放大,通过声音传递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连不懂音乐的音乐厅工作人员都感觉到了不同, 也没有人注意到, 演奏厅无人的角落里,躲藏的污秽跟融化的蜡烛似的消失了。
此时,东京歌剧城音乐厅的上空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旋涡,在黑夜里就像一块驱不散的乌云,是擅离职守的横滨守护神,祂在静待一个答案。祂的目光透过层层障碍看到那个弹琴的崽子,看着他晃起来,看他飘,看他挣扎,再看他落地。
天空似乎雷鸣了。
人们抬头看却见不到闪电,只有一块漆黑的云。
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曾经的神明愉悦的笑声。
当贝九进入第二乐章的时候,狗卷荆挣脱了无形的风的禁锢,重回舞台上。
第二乐章,极活泼的快板,庞大的诙谐曲式*乐章。
这是一个明朗的乐章,带有明显的奥地利的连徳勒舞曲特征,在每一小节的强拍上都有木管乐曲重复旋律的节拍重音,第一主题就在这些重音之中慢慢聚拢能量。
狗卷荆跟随着第一主题将自己重新拉回人间,转入第二主题的演奏当中。
明快的C大调,坚毅有力、勇往直前,富有向前的动力,描绘出一幅诗歌般的田园景象和乡村的欢乐愉悦。
贝多芬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将《第九交响曲》打磨成型,废稿多得能填满一个房子,每个乐章都力求完美,曲式和结构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第二乐章就出现了并列交混曲式的现象,虽然采用复三部曲式的诙谐曲,但前后两部分却是奏鸣曲式*。
狗卷荆练的时候总在这些曲式中间困惑,直到坐在这里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这样做的用意——贝九不像贝五由一个贯穿始终的主导动机发展变化,它更复杂,更多变,更像人繁杂多样且时刻变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