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个奥运冠军[花滑](104)
池惊澜漫步往前走,静静听着凌榆带着强烈个人主观色彩的讲述,唇角的笑一直没放下去过。
跟着上火车的那一夜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他爸妈当时生气地问他为什么要跟上来,池惊澜也问。
问他们前一天晚上半夜为什么要背着他商量后事,问他们是不是这一去很危险,他说他要跟着他们,他说他想要去看看他们守护的是什么,想要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去守护,他说他不怕苦。
这些是六岁的池惊澜在得知他爸妈要远行之后想了很久想出来的事,六岁的小孩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车里同去的所有人都惊到了,而池父池母沉默良久之后,还是同意了。
要求是池惊澜以后不能再干出这种事,尤其绝对不可以跟着他们去前线,池惊澜答应了。
边境的生活的确很苦,尤其还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如果说在南方的时候池惊澜称得上一句锦衣玉食,那来边境就是来喝西北风的,池惊澜适应了好久。
不吭苦是因为倔,早先他又和爸妈说了自己能吃苦,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实际上苦不苦,自然是苦,太苦了,甚至有不少病根子就是刚来那会落下的。
但如果让池惊澜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在那个黑黢黢的半夜跳上那辆火车去往千里之外的他乡。
有他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如果他当年没有去,那他或许再也见不到他的父母了,也不会接触到花滑,更不会拥有后来那样精彩的人生。
池惊澜从来没有后悔过。
相反,他很庆幸,他当年做出了那个决定。
“陈爷爷见到池澜之后,就是池澜传奇的花滑生涯的伊始了。”身旁青年继续往下说道,讲述的声音却突然带上了一丝笑意。
不过这话听起来是挺磅礴大气,池惊澜转头看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传奇为什么会选择走上职业运动员这条路吗?”凌榆朝着池惊澜眨了眨眼,故作玄虚地开口。
池惊澜一愣,回忆了一下,发现记忆居然有点模糊了。
怎么,凌榆难道比他这个本人还要清楚?
他轻轻挑了挑眉,问:“为什么?”
第76章
凌榆闻言,一副自己好像当面见到过的样子,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陈爷爷见到池澜正好是在一个冬天,那时候我们这小县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雪和冰,陈爷爷说当年他看见池澜长得可爱的紧,又把自己裹得跟个芝麻汤圆似的,就立马下手把小孩忽悠出去啦。”
“你猜陈爷爷用什么把小传奇拐出去的?”
池惊澜:……
不等池惊澜说话,凌榆就带着揶揄的笑意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一颗糖就收买啦!”
说完他还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看了眼池惊澜,又补了一句。
“和你一样,都挺爱吃甜的。”
池惊澜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视线往旁边移了移,唇角微抿,耳根都微微红了。
那个年代的教育,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吃苦,会吃苦,但池惊澜偏偏特别喜欢吃甜,听起来就很娇气,所以池惊澜一直努力掩饰得很好,哪能想上回和凌榆吃一顿饭就被他看破了,现在还被点了出来。
脸上腾起的热意他都快要控制不住。
而且凌榆说的事情他本来都没什么印象了,结果他这么一提,相关记忆复苏,脸上的热度就更甚了。
他很少会去回忆小时候的事情,他总是忙得得不下空闲时间,也没有人会与他回忆往昔,幼时的回忆就像是尘封进保险柜的久远的宝藏,只要没有人打开保险柜,宝藏就会一直被尘土湮没下去,但今天突然有一只大手打开了保险柜,眉飞色舞地介绍着里面的宝藏有多么璀璨夺目。
本来没有人提就不会想起来的东西,如今倒是全想起来了。
事实是……他确实是被陈延用一块麻糖忽悠走的。
少年别过头鼓了鼓腮帮子,底气不足地嘟囔了一句:“那时候糖很珍贵,也……正常。”
凌榆眨了眨眼饶有兴致地把少年变化的神态全部收入了眼中,努力忍住了想要上手去捏一捏池惊澜看起来就很好捏的脸蛋的冲动。
等他把故事讲完,他们一定能解开误会,到时候上手也不迟,凌榆心底哼哼着想。
然后青年笑着回答了池惊澜的话。
“喜欢吃甜怎么啦,比吃苦好多了,值得骄傲!”
池惊澜嘴角抽了抽,看着连“吃甜值得骄傲”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扯出来的青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抓的糖果,琉璃般五颜六色的糖纸,颇具七八十年代的风格。
站在还原了六七十年代风格的军营驻地里,凌榆挺直了腰板,把手里的糖果递到了池惊澜面前,清了清嗓,笑嘻嘻地开口。
“刚才陈爷爷家里顺手抓的,小池同志,吃糖吗?”
池惊澜睨了他一眼,觉得他此时像个调戏小姑娘的小流氓,跟个军痞子似的,也就靠一张脸撑着。
池惊澜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对某人耍宝的回应,然后矜持地挑了一颗糖果,拨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被劲头有点大的甜意冲击得眯了眯眼,池惊澜才继续听凌榆说下去。
凌榆也随便挑了颗糖果丢到了嘴里。
“不缺冰嘛,那时候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滑冰算一件,陈爷爷就把传奇拐去滑冰玩了。他们第一次去的时候,去的一个冻上的湖上,冰面不平,在冰面上撒欢的小孩也不少,当时的冰鞋条件也不好,传奇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在冰上滑得顺溜无比的。”
“而且池澜是从南方来的,那里冬天很少自然结冰到能溜冰的程度,以前没有接触过这种,一开始上去就摔了好几个屁股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传奇当时裹得厚,你知道陈爷爷是怎么形容吗?”
这回事池惊澜真不知道,但他直觉他哥那张嘴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什么?”
“‘奶娃娃在冰面上咕噜咕噜的样子就像个芝麻汤圆一样弹来弹去,稀罕死了。’原话,不过陈爷爷说他当时没说出去,小传奇要面儿,听到这种话要跟他生闷气呢,想想就可爱得不得了,可惜那时候相机太贵重没记录下来。”凌榆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像个芝麻汤圆一样弹来弹去的池惊澜:……他就知道。
池惊澜心底冷笑一声,心想他哥当时要是敢把这话说出来,世界上就要失去一个花滑传奇了,当然,现在还是给他知道了。
今晚回去找他算账。
“后来呀……”
池惊澜看了眼凌榆,轻哼一声,心底的声音和凌榆的声音同时响起。
后来他就跟滑冰这件事杠上了,那天摔得丢了面,旁边比他小的小孩都滑得比他顺,一声要强的传奇从此天天往冰上跑。
当然,在陈延眼里他还是那个“duangduangduang”的汤圆。
但小汤圆在滑冰这件事上意外地很有天赋,用了一礼拜就滑得跟冰上那些本地的小孩一样顺畅了,再用了一个月,把陈延十几年在冰上浪出来的技巧都给掏空了。
小汤圆还觉得不够,于是陈延就带着他去霍霍镇长家的电视机了,当时镇里还有一个之前去过苏联留学的退休老头,以前在苏联当过运动队的助理,对花滑有点了解,当然也仅限于一些最基础的跳跃,陈延也带着池惊澜每天去拜访。
于是那一个冬天过去,池惊澜本来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等春天来临冰开始融化的时候,全部的一周跳都会了,甚至还能蹦出几个两周来。
一开始是想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后来是觉得滑冰有趣,但池惊澜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成为职业运动员。
转折点是在下一个冬天,因为1968年的法国冬奥会。
军营里娱乐项目不多,军人们能难得闲暇下来聚在一起的时间更不多,大型的体育赛事能算上一个,每当这时候,战火也会稍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