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灌篮(112)

　　“众所周知，黑马小将青火，在上一次与常胜将军空心的比赛中，最后拿到了‘113:74’的惨烈成绩——这也是今年青火自参赛以来取得的唯一一场败绩。将空心称为是青火的‘宿敌’，一点也不为过。而这一次的半决赛中，青火的主力中锋10号贺江却又再次因故缺席。看来，今天的比赛，也许会十分的曲折……”
　　“啊，这个解说员的偏向性也太明显了吧！”在后台的更衣室时，潘媛用手机看着电视直播，不满地抱怨道，“这样不是会误导观众们有一个心理预设吗？对我们这边很不公平啊！”
　　“不过，人家说的是事实，”方锐翰倒是很平淡，“这也是不可规避的。”
　　潘媛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关掉了手机，“这场比赛不知道会被他解说成什么样子了。”
　　“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这句话以后，许凡明突然站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转身就走了。大家面面相觑，上一次凡爹临赛前肚子不舒服跑去厕所……好像还是第一次和双篮打比赛的时候吧？
　　难不成……他也开始有点儿紧张了么？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吧。面对和空心的第二次比赛，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突破的关键。这时候，他们的心态就显得尤为重要。要努力把得分率提到最高、失误率降到最低……这样，他们成功的几率才会上升一些。
　　是血洗前耻冲入总决赛，还是堕向更深的深渊面临被淘汰的惨状——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朱旭尧望着门口喃喃着，“我还是相信贺神。我总觉得，贺神突然要出国……有点儿不太真实。”
　　“也不一定，”方锐翰叹了口气，“凡凡不像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这倒也是。”
　　“虽然贺江不在，可是我们也要这场比赛撑下来，连带着他的份一起。”方锐翰抬起头，“至少——不要在最后一刻留下遗憾。”
　　大家正在更衣室做着热身，潘媛忽然敲了敲门，提醒道：“差不多到时间了哦！我们进场吧。”
　　五个人加上领队一起进入了球场。邱教练已经在休息区等候着了。他正站着和身边的人谈话，仔细一看是空心的杨教练。
　　空心已经入场了。
　　许凡明盯着对面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一股痒痒的劲头又冒了上来。大高个长发外卖员、平头黑脸邢云炀、大眼睛分卫彭宁、还有那个中分头7号……就是自己的对手卓畅一。
　　他们每一个人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变，但实际上呢？也许只有真的踏上了球场才能知道答案了。
　　“其实不只是你们，也许每个球队都会有这样的一个阶段吧。你知不知道？在几年前，我们也曾经历过一次非常、非常惨痛的失败。”
　　谭仁的话还十分清晰地回荡在许凡明的耳边。
　　“那次失败，击垮了很多人的信心，一部分人退队了，一部分人最后坚持了下来，就成了现在的空心。”
　　许凡明突然注意到了袁丹，正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刹那间，和他的目光正好对上了。
　　许凡明没有移开眼神，袁丹便对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许凡明忽然发现，袁丹的眼神里带上了些失望。
　　许凡明这就知道了，他是在找贺江。
　　“嘿！”朱旭尧突然冲大家挥了挥手，“大家快过来，阳胜来看我们的比赛了哦——”
　　阳胜？
　　所有人顿时纷纷围了过去，果真看见观众席上，以田烨为核心，正坐着一群他们熟悉的人。
　　方锐翰惊喜地朝田烨喊：“你们来看我们的半决赛了啊！”
　　“对啊，”田烨朝他们比了一个“耶”，勾起嘴角来笑道，“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来给你们加油了。这一次你们可是带着我们阳胜的份一起在比赛，可要给我争点气啊！”
　　朱旭尧乐得前俯后仰，“哈哈哈，没问题！不愧是‘兄弟队伍’！”
　　有朋友来看比赛了，大家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背后有支撑的感觉很好，每个人顿时都电量满满。
　　“上一次你们的比赛是113:74吧，”田烨认真地说，“那这一次，就给我痛痛快快地拿一个74：113回来！”
　　“从以前起你就是这样，哈哈，明明是我的后辈，可总爱做一些挑战师尊的事儿。”
　　球场外缘，杨教练站在邱教练的身侧，望着自己的队员们做着热身运动，忽然感叹地说了一句。
　　“你个老杨头，还敢自称我的老师。”邱教练哈哈大笑，“上一次比赛我没赶得及，但这一次，孩子们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啊。”
　　杨教练故意挑起眉，做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哼，大话谁不会说。结果你们手下还少了一个大将吧？”
　　“少是少了……”
　　邱教练的表情淡了下来，许久后，又重新抬起了眼，“不过，我还是对他们有信心。”
　　球场的两端，黑色与红色的鲜明对比，正如朝气蓬勃的黑马与烈日正午的红星。
　　就在这时，裁判吹响了口哨——
　　比赛开始了！


第108章 我有了喜欢的人
　　在贺江这里，时间的另一端却静止了。
　　许凡明走后的那个晚上，贺江想了很多。他从许凡明想到了自己，从以前想到了现在。
　　他忽然想起来，在最开始和许凡明相识的时候，也许，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清楚自己对许凡明莫名的情愫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他只是一味地觉得许凡明耀眼得让人不自觉想去靠近。许凡明说想赢比赛，那他就帮他去赢。
　　所以，他也开始认真地打比赛，不再把比赛当成一种自暴自弃的游戏，而是专注地去思考、全力地去投入，只为了辅佐许凡明——夺得冠军。
　　可那之后，慢慢地，贺江打球的目的就变了。
　　不再是为了许凡明，也不再是为了团队的荣耀。没有任何的借口，贺江不得不承认——在球场上全神贯注的自己，从篮球之中获得了一种不可代替的快乐。
　　他再一次地确认了，自己是爱着篮球的。
　　他是不是该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了？
　　在他高中的时候，他的父母为了他的车祸而争吵不休，为了缓和家庭矛盾他最后选择了委曲求全，放弃了自己跨入体坛最好的机会。明明膝盖已经恢复到可以再次踏上球场了——可他却不得不放手。
　　而现在，他的父母决定要离婚，一个留在外地；一个则飞出国，从此各奔天涯。他膝盖的石膏刚拆了半天……这一刻，他要继续放弃掉第二次唾手可得的机会，抛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跑去国外追逐一个不可能成功的目标吗？
　　已经走过的弯路，他还要再走一遍么？
　　原来，同样的选择再次摆在了他的眼前。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贺江忽然睁开了眼。
　　“老大说，‘贺江这个时候心里一定也很乱，我们能给他的最好的支持，就是理解。’朱旭尧也说，‘我们是一个集体……少了谁都不行。’。他们都在等你回去啊！”
　　贺江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臂之中。
　　原来……他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啊。
　　从小起就独来独往、感情寡淡的自己，原来也有一天会变成今天这样大相径庭的模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等察觉过来时，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对周围的人敞开了心扉。所谓的“朋友”，原来就是这样一种涵义吗？
　　贺江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孤单了。他有了并肩作战的队友，有了值得尊敬的对手，有了舞台和灯光，有了他所憧憬的一切——还有了许凡明……他的许凡明。
　　贺江恍惚地回想了起来。
　　受伤在医院打石膏时，许凡明为了他吓得眼睛哭红；在惹自己生气后，许凡明试探又小心地向他道歉；赢了比赛以后，第一个惊喜地望向自己；狠狠地抓挠着贺江的背，却又把通红的脸埋进他怀里，小声地说着“新年快乐”……
　　许凡明的小动作，贺江其实都记在心里。
　　明明许凡明才刚离开不久，可贺江却忽然比任何的时候都要思念他。
　　“我不知道你出国对你爸妈的婚姻有什么影响，但我只知道——”
　　“如果你真的抛下了现在的一切跑出国，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篮球，也因为我喜欢你……”
　　许凡明带着颤音的话语像是直面给了贺江一个响亮的耳光。贺江猛然惊醒，从床上惊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贺江伸手把眼角的泪痕擦拭干净，逐渐平稳了胡乱的呼吸。
　　一直以来，都是他站在更高的位置去牵着许凡明慢慢地往前走。可这一次……却是许凡明推了他一把。
　　许凡明说得对，他的确是一个胆小鬼。
　　而且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让爱着他的人为了自己这么牵挂。
　　可这一次——贺江终于想要变得再强大一点。
　　因为，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夜晚下了点小雨，雨夹雪从天上落了下来，在窗户上结成一层薄薄的冰晶。
　　充满暖气的室内，一家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热气腾腾的早餐。这幅画面虽然看起来温馨，但餐桌旁的四个人，却从头到尾和彼此没有过任何的交流。
　　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贺江，不知为何，今天却对这样的氛围尤其地厌恶。
　　这再一次深刻地提醒了自己。
　　也许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这么久以来，贺江拼命想要维护的家人温情，也许只是他想象之中的泡影。他所渴望的，一直只是记忆里美化过后的那个温暖的小家。
　　而那个美好的幻影，却从来不曾存在过。
　　贺爸爸吃过了早餐，阿姨便立马把碗碟收拾好。贺爸爸把报纸拿了起来，等贺江也吃得差不多了以后，突然开口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贺江愣了一下，随即也放下了筷子。
　　贺妈妈正用手机做着工作的事，察觉到了现在的气氛，便也侧目而视。贺江就在这时，平静地开口道：“我不出国了，我要留在这里。”
　　贺爸爸一愣，这是贺江第一次毫不避讳地直接拒绝他的提议。更何况，前几天，他已经把利害关系向贺江分析得很透彻了，贺江没有理由说“不。”
　　于是贺爸爸便好奇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