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灌篮(41)

　　田烨的状态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失落、懊丧，或是愤怒，压抑。相反，他很平静地组织着队员们回到了教练的身边，认真地听着教练讲话，脸上写满了沉着和镇静，表情专注无比。
　　在赛场上的形势超出了控制之后，田烨逐渐地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或是傲慢自信。但他也没有被沮丧和怒火的情绪旋涡所波及，而是更为冷静地控制住了自己。这一刻，田烨的目光锐利而汹涌——就像只暂时沉寂下来，准备随时伺机而动反咬一口的黑豹。
　　许凡明的背脊不禁一阵发凉，忽然感觉胸腔口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喷薄而出。
　　啊，原来是这样啊。
　　许凡明忽然恍然大悟了。
　　原来——田烨满脑子里想的都只是如何去获得比赛的胜利，而无暇顾及其他。脚一踏上赛场，身心便全部围绕输赢而转动。他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劣势而深陷负面情绪之中无法自拔。相反，逆境才能让他更加冷静地思考，去分析去做出判断。
　　而这一点，正是许凡明所缺乏的。
　　许凡明闭上了眼睛，贺江不平不淡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凡凡。”
　　许凡明一愣，贺江紧接着又轻声问他：“……你察觉到了吗？”
　　许凡明猛地睁开双眼，扭过头去，对上了贺江那双令人震颤的眼眸……


第40章 青火VS阳胜：转机
　　“刚才那下出奇制胜的盖帽很漂亮！”潘媛望着朱旭尧，笑得眉眼弯弯，“我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对面几个队员当即脸色就不对了。”
　　朱旭尧红着脸挠了挠头，刚想谦虚几句，方锐翰就走了过来，拍了拍他和潘媛的肩，脸上是一副认真的神情。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田烨今天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
　　朱旭尧一顿，他和潘媛对望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
　　“老大，”朱旭尧试探着开口道，“你是想说……”
　　话还没说完，一旁突然又传来了一股不小的动静。三个人扭过脸，瞥见另一边许凡明正瞪圆了眼睛望着贺江，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大对劲。
　　难道这两人是又吵架了？
　　朱旭尧不禁皱起眉来。在这个比赛关键的节点，他们要是又闹起内部矛盾就不好了。潘媛拍了拍朱旭尧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去劝劝吧。”
　　朱旭尧就砸吧着嘴走上前一步，正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不想却听见了贺江正说出的话。
　　贺江望着许凡明的眼睛，认真无比地正说到：“……对面9号的致命伤。”
　　在一旁正喝着水的方锐翰也无意间听到了贺江与许凡明的对话，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放下了水瓶。
　　潘媛也放下了相机，面朝着贺江，脸上的神色有些惊讶。
　　“你、你是说……”许凡明惊讶地抹了一把脸，喃喃道，“砍鲨战术……”
　　砍鲨战术！
　　这个词，一下就勾起了方锐翰如潮水般泉涌的记忆。他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所有困惑好像都云开雾散。
　　其实从比赛开场起，他身为队长，自然也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场比赛打法所带来的吃力感。但他对于突破这场僵局一直没有什么头绪。如今贺江的这一番话，倒像是迷雾之中的一盏引路灯，一下就把他点醒了。
　　说起来，在和阳胜进行的第一场练习赛上，贺江就是人群之中话最少、却也是观察得最多的那个人。
　　而也许，练习赛那个时候的贺江还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真正地把比赛放在心上。他那时参加练习赛，或许更像是参加一种“解谜”的娱乐消遣。随心所欲地打球，只要探索的目的一达到，就很快失去了继续比下去的兴致，所以才会突然要求下场退赛。这就好像学霸解一道数学题，仔细地阅读过题目以后，突然有了解题思路，解题的结果就没有了悬念。谜破了，因此，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认真提笔写下解题的全过程。
　　也许，在那个时候起，贺江就已经发现了田烨、或者说是整个阳胜的这一致命缺陷。
　　而现在——终于到了他们能好好拿起笔，完成这道题的时候了。
　　“阳胜这只队伍，是一支以田烨为核心支柱的球队。”方锐翰站了出来，目光灼灼地沉声对着所有人说，“他们的队员太过于依赖田烨，以至于到了田烨个人的状态会深深地影响到整支球队的状态的地步。”
　　每个人面面相觑，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阳胜的教练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之后的比赛都在刻意地去弱化田烨作为核心的地位。”方锐翰笑了笑，“但在上次的练习赛中教练没有出席，所以阳胜的球员们都是凭着直觉和本能在打球，这一点才会很明显地暴露出来。”
　　“所以，”温沁抬起眼，总结道，“想要突破阳胜，必须还先从他们的主心骨田烨入手。”
　　朱旭尧上前一步，问道：“那凡凡说的砍鲨战术是指……”
　　“‘砍鲨战术’顾名思义，是NBA球赛里面的一种战术。当年‘大鲨鱼’奥尼尔的内线强到无解，但又存在着罚球差的致命伤，所以小牛队前主教练老尼尔森就针对他发明了这样一种犯规战术。”方锐翰看了朱旭尧一眼，解释道，“也就是说，通过对罚球很弱的对手无球犯规，以此将他送上罚球线，来拖低对方的得分率。”
　　温沁喃喃道：“罚球差……”
　　“练习赛的时候，”在众人迷茫的目光下，贺江站了出来，缓缓地说道，“凡凡对9号犯规，把他推上了罚球场。那时候我就注意到，对面9号的反应恼羞成怒到有些过头了……最后投出来的罚球，第一球很飘，第二球则直接偏向篮板。在之后的比赛过程里，他也一直有意无意在回避被罚球。也就是说，9号的罚球准确率一定不高，或者说……他的定点投篮技巧很差。”
　　“对。”方锐翰也补充道，“刚才和田烨正面交锋的时候，我也发现了这一点。在那个情况下，我看得他很紧，传球出去有很大的被拦截的风险，但是他不选择更为稳妥的出手投篮，而是铤而走险，宁愿把球传给队友。我认为，至少在定点投篮这方面，他对自己很没有把握。也就是说——”
　　田烨的罚球技术很烂。
　　这么说来，大家也慢慢地都回忆了起来。9号田烨身为后卫，他依赖的得分方法好像更多的是三步上篮、跳步上篮等冲至篮下推球上篮的方式，而远距离投篮、定点投篮的情况却极少发生在他身上。现在看来……这正是田烨对自己的投篮技巧很没有自信的证明。
　　而上一场练习赛上因缘巧合被许凡明意外扑倒犯规，田烨会那么反常地恼怒的原因，也许也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罚球差的缺陷被许凡明给识破……
　　“妙啊！”朱旭尧兴奋地大喊一声，“贺神，你太牛逼了吧！”
　　能在瞬息万变的紧张赛场上保持冷静思考，并且如此一针见血地看破对方的弱点，确实是一个优秀老练的篮球手所具备的良好素质。
　　贺江随和地笑了笑，一边又看向了许凡明。许凡明则喝了口水，红着脸擦了擦嘴。经过队友这么一分析，他这才意识到了贺江的用心，一边也品过了劲儿来。好像在之前好几次，贺江似乎都有意无意地侧面提示过他田烨的这一特点，只不过那时他都没放在心上，更别说去认真思考那些话背后的涵义了。
　　贺神还是你贺神，只能怪许凡明自己太缺心眼。
　　“其实我之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感觉田烨打球的花样虽然层出不穷，但好像总有哪里不太对劲……”方锐翰也笑着挠了一下头，“经过贺江这么一说，我才也反应了过来。看来打球不能只靠直觉，还得多动脑子，多观察场上的形势和变化。”
　　五个人面面相觑，大家脸上都流露出了会心又调皮的笑容。
　　“所以——”潘媛笑着举起了相机，“弟兄们，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上场前，许凡明又喝了口水，红着耳朵把贺江给叫住了。
　　贺江扬起眉毛来看着他，许凡明有些难为情，就挠了挠脸，眼睛看向了别处：“你是不是早想提醒我了？”
　　“我在等你自己发现呢。”贺江抬起眼来看了一眼田烨的方向，“不过前两节比赛，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想看看9号是不是想出了什么新招来弥补劣势。”
　　“那你看出什么结果来了？”
　　“把核心作用分散出去，转移注意力，”贺江扭过脸来，对着许凡明单纯无比地笑了一下，“很好的幌子，可惜还是掩盖不了他自身的缺点。”
　　许凡明不禁感叹，这只腹黑的笑面虎！
　　不过还是多亏了这只识人又准、打球又狠的笑面虎，他们才能找出阳胜的不足。
　　贺江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篮球手，也许，他们需要向贺江学习的……还有很多。
　　“怎么？”贺江伸出手呼噜了一把许凡明的毛儿，“看我的眼神那么仰慕，是爱上我了？嗯？”
　　许凡明脸一黑，暗骂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好不容易冒出点儿对贺江的夸赞之情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少说废话！”许凡明一把拍飞了贺江的咸猪手，“给我认真比赛！”
　　贺江揉了揉被拍红的手掌心，这才委屈巴巴地想起来了，他忘了比赛时期的小暴龙调戏不得，有什么骚话，还是留到赛后再慢慢咬耳朵吧。
　　许凡明沉默了一会，突然又说。
　　“上次练习赛的时候，你突然说要下场，”许凡明抬起眼看着他，“就是因为这个么？”
　　贺江看着许凡明怔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心里措了半天的词，想着怎么说才不会又触了许凡明的逆鳞。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贺江最后才卡着嗓子憋出了个：“……嗯。”
　　许凡明一脸黑线：“真不知道该说你自负还是自我中心。”
　　“都是。”贺江看着他笑了笑，“但是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我只想好好打球，然后推你上电视直播。”
　　许凡明脸一红，难为情的一脚就踹了过去。贺江这么说，让他感觉哪里好像有点又怪怪的。
　　贺江以前不想进篮球队，也不喜欢好好打比赛的，后来不仅进了，还说想陪他赢，让他上电视。贺江这么帮他，也愿意认真打球，许凡明本来挺高兴的。可一想到贺江前几天对他做的那种奇怪的事，许凡明的心里一下就蒙上了层阴影，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一点儿也搞不懂这些男欢女爱的情事，贺江说亲他是因为他先亲的自己，可许凡明那天喝多了啊。他不习惯贺江对他做的那些怪怪的事，可除了打他踹他，许凡明也不知道该拿贺江怎么办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