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标记(36)

　　江廖音胡乱把手机塞进卫衣口袋出了门，这才续上前文，“你迁居到哪了？”
　　季韶轻轻松松地一指对面：“这儿。”
　　江廖音看了看离自己仅仅两步远的房间，陷入了沉默。一直到电梯里，才哑着嗓子问，“我的新邻居是你？”
　　“嗯。”
　　季韶说，“我的信息素已经开始变化了，一直住原来的地方熟人太多，万一消息泄露可能会被拿去爆料，索性就换来这里避避风头。”
　　他解释得颇为官方，而后换了个语气问，，“不过我听纪寒景说你不经常回来住，都是在宿舍的？怎么今天在这儿。”
　　“我……挺经常的其实。”
　　江廖音答得也很违心，“他说的都是本科时候的事了，现在不一样。我现在主要就住这里，偶尔才回趟宿舍。”
　　“这样啊。”
　　季韶还是信了他的说法，未作他想。进了电梯，还把清单拿给他看，“我刚搬过来，有很多东西要买。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
　　江廖音接过，心不在焉地浏览，“许教授不是说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吗？”
　　“是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可以去啊。少去就行了。”
　　“不用戴口罩吗？”
　　“今天感觉还好。我的免疫系统还没那么脆弱。”
　　“那……需不需要买加湿器？可能会用到。”
　　“啊，多亏你提醒。我差点忘记了。”
　　扯来扯去，江廖音真正想问他的其实就那一句。
　　你搬到这里来是究竟为了什么？
　　——是为了我吗。
　　却又怕是在自作多情，终究没有问出口。反而被季韶瞧出些异样来，抬高手臂去摸他的额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江廖音下意识地低头配合他。微热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毫无空隙地紧挨着。恍惚感更加强烈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季韶收回手，皱了下眉，“你在发烧。有没有吃退烧药？”
　　“吃了。”
　　江廖音没好意思说是昨天吃的，“不要紧。我睡一觉就能自愈。”
　　“本来晚上订了餐厅想跟你去吃晚饭的。”
　　季韶叹气道，“还是先算了吧，你待会儿上来好好休息，改天再去。”
　　“那就别出去吃了。”
　　他说，“正好你搬过来，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你那做点儿？”
　　“太麻烦了。你还在生病。”
　　“那就做点简单的。”
　　江廖音想了想，“火锅？”
　　**
　　超市里有火锅烧烤专区，从底料到蘸碗一应俱全。
　　到了这儿，季韶更觉得家里简直是什么都缺。索性从锅开始挑了一大堆。
　　“我们这栋顶层有个挺大的公共露台。夏天快到了，可以买只烧烤炉子上去玩儿。”
　　江廖音拿起一根烧烤叉看了看。尖锐的顶端从身旁一闪而过，季韶余光里瞥见，浑身乍起一层战栗，迅速转身移开了视线，“火锅就行了。”
　　回到家，江廖音系上新买的围裙，把锅底先准备上，站在厨房清洗蔬菜，切分装盘。
　　季韶站在旁边，从巨大的购物袋里拿出新鲜的水果和饮用水，一样样放进冰箱排列整齐。心里有微妙的幸福感弥漫开来。
　　原来打理自己的家是这种感觉。要是这里面能更丰富一些就好了。
　　他低头翻了翻，寻找还有什么能放进冰箱的。购物袋里面剩下的是各式各样的零食，包装袋是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很热闹。
　　以前他住的地方，是不准出现这样乱七八糟的小吃的。出来住以后突然发现拥有了这样的零食自由，就每一样都想买来尝尝。
　　江廖音瞥见他拿着包薯片，眼神很有些冲动，即刻无情地发言，“吃饭之前不能吃零食。”
　　“……”
　　季韶落寞地把薯片放了回去，“哦。”
　　作为一名倔强的吃辣爱好者，江廖音的底线是和季韶一起吃鸳鸯锅。
　　锅子里一半红油翻滚，一半清淡养生。季韶想哪有病人像他这样的，吃红汤吃得这么猛还嫌锅底不够辣。
　　天色渐晚。火锅吃到兴起，两人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漫无目的地闲聊。放松下来，氛围仿佛又回到了一起旅行那时候。
　　“我有一次跟了个车队去草原，路上碰见游牧民族，里头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脸上两坨高原红那样子的。挺可爱。”
　　江廖音说，“是话挺多一孩子，一点也不怯生。就是口音我实在听不懂。有一起去的导游跟我翻译，说他是在跟我唠嗑。说他从生下来开始就在草原上游荡了，骑着马追逐牛羊，天地之大四处为家。问我想不想跟他们一起走。”
　　季韶闻言笑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差点儿就心动了。”
　　江廖音跟着嘴角上扬，“不过后来认真考虑了一下，居无定所实在有点不方便。想来想去，还是有个固定的住处比较好。不管离开多远，起码想回头时知道该往哪走。”
　　“那你可去的地方真的很多。”
　　季韶打趣道，“怪不得天南地北的买房子，原来是为了方便。什么时候走累了，转身就能回家。”
　　江廖音还在笑，眼底的神采却敛下了些，没有再多说。
　　在他心里，那些地方都只是住处，不能算是家。
　　眼看吃得也差不多了。片刻的安静后，季韶终于打算将酝酿多时的话告诉他，“江廖音。”
　　“怎么了？”
　　“前几天的事，我还没正式地跟你道歉。”
　　江廖音一愣，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筷子，心里居然有些紧张，“你不用再道歉……又不是故意的。我就当你是在说梦话了。”
　　“梦话也是我说的啊。既然是我说的，我就得负责。”
　　季韶诚恳道，“抱歉，是我言而无信。让你失望了。”
　　“你都已经搬这儿来了。”
　　江廖音又笑起来，“我还有什么好失望的？”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他没有放过的道理，顺着用十分自然的语气问，“除了那些信息素那些原因……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才搬到这里来的吧？”
　　“当然。”
　　季韶毫不迟疑地点头，“是因为你在这儿。”
　　“本来以为你住在学校，时不时见一面就很好了。现在我们成了邻居，离得这么近，大概能更经常地见面了吧？这样就更好了。”
　　“……”
　　翻滚的红汤依旧冒出热辣的香气，对江廖音而言，却已经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他说，当然。
　　他说，是因为你在这儿。
　　他想见我。
　　他想……离我更近。
　　江廖音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在碗里戳了两下，语气颤抖而不自知，还强撑着半开玩笑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喜欢我？”
　　“我一直都……江廖音，你不知道。”
　　季韶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还有一些话，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拖到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是因为没想好该怎么传达。”
　　江廖音：“传达……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在正式地开始戒断计划之前，我考虑了很久。”
　　这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一旦开始就非得硬着头皮坚持到最后不可。稍有退缩，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江廖音怔怔地点了点头，“你跟我说过。”
　　因为季韶，他特意去做了不少功课。知道过程中要经历难以想象的痛苦，知道其中暗藏了多少不确定的风险和反复无常的变数。知道许多人耗尽心力反复尝试也无法成功戒断。宁可选择在药瘾中沉沦一生。
　　他知道，要做出戒断的决定实属艰难。
　　季韶看他拿着筷子在空碗里划来划去，强行假装镇定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从旅行回来以后，我主动联系了许教授，进入他的实验室正式开始戒断。”
　　季韶说，“让我下决心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的评论区仿佛雪姨附体哈哈哈哈哈开门啊！
　　开啦开啦！
　　今天四舍五入小江提前过年！
　　大家晚安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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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因为有那一天，乘着山巅上的风在云雾中漂游, 鸟瞰河川草木, 激起他心底对自由的向往。从未有过的强烈。
　　江廖音临时起意的那趟行程安排, 歪打正着地在他心里放下了最有分量的一枚筹码, 让他先前的茫然和犹豫都化为了坚定。让他笃信，如果是为了拥抱这样的自由, 即使戒断中会承受未知的风险和考验, 也是值得的。
　　“也多亏你的照顾, 我休息得很好。进实验室都多了些底气。”
　　季韶顿了顿, 语气有些动容，“我原本以为要等到戒断成功后才能正式地向你道谢的，没想到会这么早再见面。坦白地说, 在你直接找到实验室之前，我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被你那么放在心上。”
　　一直以来, 他都瞒得小心翼翼。连季憬都只知道他在服用抑制类的药物来改变信息素，对他不得不提早选择退任的真正原因并不知晓。突然得到如此的关注——不因为公司或其他原因, 只是对他这个人的身心状况的关切, 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