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标记(49)
季韶被突然插电的吉他震得一阵耳鸣,深感自己上了年纪听不来这个。然而半首歌后,居然也有些适应了,虽然不至于站起来去一起疯狂摇摆,却也被歌曲的旋律洗脑,一时没有着急离开。
几首歌过去,说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江廖音看他似乎没有主动退场的意思,心想难道又是要把人扛回家的一天。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他看季韶与另外两人坐在一起有人陪着,心里的警惕降低了些,“我去外面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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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廖音接到的电话来自于出生的那个村子。被接到江家以前,他特意留了村长的电话,明说以后会回报村子里人们将他喂养长大的恩情。之后他也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修路铺桥,多年来明里暗里帮扶了不少。
村子里的人们都很和善,但唯一固执的地方就是对他的母亲——这个村子姓廖,但他们始终不允许廖翘迁入祖坟中合葬。
多年以后的今天,村长却终于打电话来,向他说明希望廖翘迁坟。
江廖音听着,像是在感谢他这些年来倾注在村子里的钞能力。
他不需要这种迟到太久的补偿,本来要不假思索地拒绝。转念却想到,那坟中埋葬的人又不是他,廖翘未必和他想法一致。她可能并不乐意独自躺在那野地里一年又一年。
说不定她早就想回家了。
“我最近忙,一时半刻抽不出时间回村子。”
江廖音打算慎重思考过后再做决定,“这事先不用着急。”
反正已经迟到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两天。
挂了电话回到酒吧里,他隔着人群远远地望去一眼,发现卡座上已经空了。
江廖音立刻皱起眉,心里想季韶应该不会跟这群人一起疯才对,没有在舞池中耗费时间,目光掠过吧台,直接走到边上去洗手间找人。
场子里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季韶正站在洗手间侧的走廊,被迫接受两个Alpha的深情告白。
祁燃和纪寒景去舞池里玩了,他懒得动弹就没跟他们一起。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本来想晃去门口看看江廖音怎么还不回来,谁知道半路上被这两个人拦了下来。
季韶酒量不错,当晚上又只是喝了些啤酒,并不会影响他什么。这两个人却已经喝得醉醺醺了,拦下他倒也没动手动脚,光动嘴皮子,站在这儿把他比喻成什么天边的云彩春天里的花儿,听的人哭笑不得。
要从这么两个不着调的家伙眼前脱身很轻易,季韶心里有底,没急着走人,好整以暇地听他们在这还能说出什么骚话来。
江廖音却是忧心忡忡地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光看到他被两人围住的背影就脸色骤沉,火气直往上蹿。大步跨到跟前,伸手拍了其中一人的肩膀。
待他转身,迎面就是力道十足的一拳。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惊呼,分散在四周的人群轰然而去。只余那一人被迎面而来的冲击力撂倒在几步开外的墙上。
江廖音又一抬腿,另外那人吓得抱头蹲下,却半晌没听见动静。
江廖音半路停住,把腿放了下去,“不好意思,我裤子有点紧。”
“……”
季韶先是一愣,随即别过头去,不给面子地笑起来。
他居然还有心情笑。江廖音紧绷着脸,拉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往外走。
季韶踉跄着回头看,“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一………”
“不用管他们。”
江廖音心里憋着不痛快,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脚步就格外的快,力道也难以控制。季韶被他抓得难受,有技巧地旋转手腕,倏忽间从他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江廖音手里一空,脚步猛地顿住。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又抓了个空。
季韶不愿配合。也微蹙起眉,隔着两步距离看他,“你怎么了?”
“……”
江廖音语气生硬,“我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万一他们欺负你怎么办?再怎么说他们也是Alpha,力量差距……”
“绝对力量和打击力量不一样。我学过防身技巧,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季韶打断他,目光微凉,带着些许锐光。一字一句道,“江廖音,我并不会因为是个Omega,就娇弱到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廖音察觉到他在生气,声音弱了些。将自己的情绪压抑在心里,先低声去安抚他,“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他再次伸出手去,试探着拉住季韶的袖子。
季韶话刚出口,就发觉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站在酒吧门口吵架也实在不太像话,就没再挣脱他。
被他牵着走出几步,心中便涌起歉意,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其实这只是个意外情况,不总是发生。”
“意外情况?不总发生?”
江廖音心里几乎想笑。笑他对Alpha的劣性一无所知,“你闻闻自己是什么味道就知道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Alpha而言具有怎样的吸引力。不知道Alpha为了得到自己看中的猎物,将其彻底标记占为己有,能不择手段地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对季韶而言,以后这样的意外情况只会越来越经常地发生。等他不再受到戒断治疗的限制,以原本的Omega的身份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即使没有被迫地遭到强势掠夺,也总有一天——终会有别的什么人引起他的注意,使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那样的“总有一天”,江廖音甚至想都不愿意想。
他不希望季韶的目光停留在别人身上。更难以忍受季韶会被别的什么人占据。
江廖音想,他已经拖得够久了。对于季韶,他已经不能再拿“慢慢来,不差这一两天”来让自己忍耐。也早就不想再忍。
他分明就不是什么耐心的人。
江廖音想过许多种令自己下定决心的时刻,却没有哪一种像现在这样,毫无预兆。他突然改变了方向,抬脚拐进幽暗无人的小巷,定定地开口,“季韶。”
“……叫季叔叔。”
季韶心尖一颤,没什么力度地训道,“没大没小。”
“……”
江廖音第一次在这件事上反驳了他,“为什么他们可以不用叫?”
“我从来都没把你当什么季叔叔看待。”
“可你……一直都这么叫。”
尤其是撒娇的时候,并没有丝毫不情愿。
江廖音说,“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趣。”
“……”
季韶哑了。
他不是没有察觉。江廖音虽然口头上那么叫了,其实并没有真正将他当做长辈来尊敬的意思。
但他不介意。况且一直以来,这个称呼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了一些他不愿意深想的可能性。
而现在,这些可能性似乎正在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应该阻止,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想要阻止,只能眼看着它们发生——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一直追着你跑?”
江廖音说,“难道会是因为我孝顺么?”
季韶很想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却发现自己很难在这样的时刻拿出任何幽默感来。再开口时,语气有些苦涩。
“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吗。”
他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能性的存在——那些关心和照顾,那些情不自禁的靠近,都只是出自所谓的,高匹配度信息素的驱动。
但人们总是习惯性地避开自己不喜欢的想法。即使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就如同从小到大驻扎在他脑海里的梦魇,纵然能在短暂的时间里被他刻意忽略,终究还是会发生,甚至一遍遍地重现。
季韶自己也明白,他是很在意江廖音的。他不愿意,眼前的这个人某天会成为自己的梦魇之一——那还不如,就当个有名无实的长辈。就装作没有这么想过,起码能维持现在相处时的舒适惬意。
可是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人,他要说的话,会把这样的假装都打破,再也无法恢复到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模样——毋庸置疑。
季韶心里感到一阵难过,却只能任由发展,无法抵抗。
“信什么息什么素!”
江廖音无奈道,“我就怕你会这么想。”
“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B&R当饭吃吗?我就是想让你看到。就算不是因为信息素,我也愿意跟你待在一块儿。”
“我是个进化完全的有自主意识的可以理性支配身体思考是否需要配偶的人类!不是原始时代单凭信息素吸引就凭着本能冲上去交//配繁衍的禽兽。”
“就算我真喜欢你的信息素。也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喜欢你的信息素。”
江廖音说着,自己先叹了口气。
“你怎么能到现在还没发现,我是在追你?”
一字一句的告白,都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
季韶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恍然如坠陌生的梦境。
他的声音将酒吧传来的嘈杂纷乱的吵闹远远甩在后面,准确而清晰地传入耳中。
季韶亲眼看到,从这一刻起,那些漂浮于假装之上的平静与和谐,被江廖音态度坚决地击碎——
准确而清晰地,将可能性导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在追你,季韶。”
江廖音说,“因为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
来晚辽!
越浪越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