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的你(13)
说着,林远便出了包间的门。
他的心都快从胸口蹦出,可是扪心自问,他还是担心钟恺凡是否不舒服,但又害怕再见到他。
走廊幽静而漫长。
每一步都有些不真切。
左拐,林远眼皮一抬,发现钟恺凡趴在水池边干呕,他本能地扶住他:“你没事吧?”
听见熟悉的声音,钟恺凡甩开他的手,闭了闭眼,冲洗着手心,气息滚烫,语气不善:“你来干嘛?”
“我……”林远一时找不到理由,“行,看你没事儿,我先回去了。”
钟恺凡没有应声,双手撑在洗手台上。
还没等到林远走出去,忽听背后一声闷响,钟恺凡摔倒在地,他的脸看上去有些发白。其实以前他就知道,钟恺凡不能喝酒,一喝准醉。在有秘书的情况下,他还这样喝,真是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林远想找人帮忙,但看着钟恺凡这副虚弱的样子,于是伸手摸向他的口袋。
钟恺凡一阵厌烦,打他的手,呵斥道:“你干嘛?!”
林远缩回手,耐着性子说:“我送你回去。”
这人终于消停了会儿,从他裤子的口袋里摸出房卡,林远撇嘴道:“你以为谁想理你。”
说着,他支着钟恺凡的手臂进了电梯。
肖正这边接完电话回来,见席间空出两个位子,立刻慌了神:“钟先生人呢?”
陈永说:“我让林远去看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
糟了。
肖正心下黯然,匆匆推开包间的门,冲了出去。
可电梯一直显示往上,肖正的心如闷鼓一般锤响,直接奔向安全通道。
‘滴滴’一声,2704的房门开了。
林远费力地将房卡插进卡槽中,屋内一下子亮了。
他正准备关门,忽觉肩上传来一股力量,‘哐当’一声,钟恺凡把林远怼在门后,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肩上的力量在加重,林远听见钟恺凡说:“谁叫你来的?”说话间,他将房门反锁了。
林远哭笑不得,钟恺凡这人就是这样,一喝多了就各种毛病。
他说:“好了,你现在躺下休息,我的任务完成了。”
钟恺凡不松手,微微闭着眼。
“好好好……”林远无可奈何,他受不了钟恺凡这副模样,只好千依百顺,“我扶你躺着,行不行?”
这次他倒是肯听话。
林远帮他脱了鞋,将他整个人挪到床中间,又把台灯调暗,他记得钟恺凡怕黑。
卧室里一片寂静,林远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他怕自己多看钟恺凡一眼就心软。
隐约听见他呼吸均匀,林远起身准备走了,谁料脚还没挪步,手腕被人扣住,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下一秒,扑向一个熟悉的怀抱。
钟恺凡搂着他,声音很温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阿远……”
林远的神志‘轰’得一下炸开,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发了狠似的推开钟恺凡,钟恺凡的双臂却犹如铁钳,将他紧紧匝住。
他就知道不该送钟恺凡回来,钟恺凡只要一沾酒,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又想逃?”
“钟恺
凡,你干什么?!”
钟恺凡气息滚烫,手臂收紧:“我费了那么大劲找你,你还想跑?”
的确,以钟恺凡做事的风格,林远绝对不会相信他没有任何预谋。
门外传来‘滴滴’声,但门被反锁了,从外面打不开。
“恺凡,你在里面吗?”
是肖正。
林远竭力摆脱钟恺凡的钳制,“他……”
话没说完,钟恺凡已经吻住他的唇,将他的声音一并吞下。
林远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如针扎,熟悉气息霸道地闯进他的鼻腔。钟恺凡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左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摩挲,极尽温柔与缱绻,吻着他的唇舌。
直到感觉林远放弃了挣扎,钟恺凡与他鼻息相对,顺着他的眉眼一路吻下去,好像怎么亲吻都不够,把林远的嘴都吻红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他。
敲门声仍在持续,“恺凡,你没事吧?”
他撑在林远上方,只觉刺激至极,可心底里又冉起一股悲戚,沉声道:“没事,我已经休息了。”
“好,明天见。”
敲门声这才停止。
“钟恺凡……”林远怔怔地望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钟恺凡将食指抵在他唇边,低着眉眼,“乖,别说话。”
林远真是觉得钟恺凡魔怔了,就算为了报复,也犯不着拐弯抹角地投资一档破综艺,还亲自来参加饭局。
以钟恺凡现在的位置,如果被别人知道同性恋的身份,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他越想越不安。
察觉到林远在走神,钟恺凡眼底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楚,反扣住他的手腕,说了句戳心窝子的话:“怎么?别人能睡你,我不能?”
第25章 我有一个条件
林远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他猜钟恺凡来之前肯定打听了一些事。
他五内翻腾,却咧嘴笑,故意气他:“是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执迷不悟……”
钟恺凡被他激怒,如果说前两次的见面他能够抑制心中的痛楚,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控制不住了。
钟恺凡试图让他屈服,林远却激烈地抗拒,咬着后牙槽说:“你给我滚开。”说着,伸手抓住床柜上的烟灰缸,可是——
他竟然发现下不了手,根本狠不下心往钟恺凡身上砸。
钟恺凡见况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挣扎间,钟恺凡用左腿抵住他,腮帮子紧了紧,直接把他的T恤给脱了,他看见了林远的后背。
所有的动作忽然停下了——
他看见密密麻麻的烫伤,顺着肩胛骨往下,深深浅浅,如核桃壳纹理般凹凸不平。
但是仔细一看,钟恺凡就意识到不对劲,这不是烫伤,是烧伤。
是谁……
哪个畜生?!
钟恺凡额前青筋直冒,咬紧腮帮子,两鬓冒着冷汗,怔怔地望着那些疤痕,大脑一片空白。
心口迅速传来一阵绞痛,痛得他快要失去知觉。良久,他失魂落魄地凑近了些。
林远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背脊上,温热,潮湿。
是钟恺凡的眼泪。
他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恺凡……你别看,别看……”林远的脸色异常惨白,试图转过身,想捂住钟恺凡的眼睛,却被他按了回去。
这对于林远来说,是最残酷、滚烫、可怕的惩罚。
钟恺凡把林远的头按进枕头里,听着他闷声挣扎,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的唇慢慢覆盖在那些丑陋的伤痕上,既愧疚又心酸,哽咽着说:“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我连碗都舍不得让你洗……”他伸手抚摸他的背脊,指尖在发抖,“你倒好,宁愿被别人作践……”
他那么宝贝他,他却那么糟践自己。
“不是的,”林远终于挣扎开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看见钟恺凡那张沉痛的脸,刹那间心慌得厉害:“恺凡,你听我说——”
钟恺凡从他身上无力地离开,疲惫地躺在一旁,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呼吸滚烫。
林远手无举措地解释:“我那些事跟你没关系,是后来才发生的……”他越说越乱,脑子里都是懵的,可过去横在他们中间那么多事,到底从哪一件开始说起?
钟恺凡沉默,眼角湿漉漉的,声音带了点鼻音:“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
林远如晴天霹雳,“你、说什么?”
他可以承受所有的诋毁,可以接受所有的恶意,甚至愿意替钟灿去死,但是他对钟恺凡是真的。
“恺凡……”林远推了推钟恺凡,试图说出什么,可是嗓子哑得厉害。
钟恺凡松开手臂,只将他轻轻拉入怀中,吻着他的眼睛:“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只要你听话就好。”
“你喝醉了。”林远心慌地推开他。
他敢保证,钟恺凡酒醒了绝对不是这幅模样,不把他轰出去就算好了的。
还敢贪婪他怀里的温度?林远自己都觉得是痴人说梦。
钟恺凡并不理会,顺着他的脸颊往下吻,清浅的胡渣扎得他浑身战栗。
熟悉的亲昵,让林远心中又酸又痛,他忍不住朝钟恺凡吼:“钟恺凡,你特么到底是怎么了?!听不见我说话吗?!”
其实,钟恺凡有极大心理的创伤,他从十几岁开始喜欢林远。受到林远的背叛以后,他本能地选择了自我保护,潜意识里拒绝承认林远不爱他的事实
。甚至努力说服自己,只要林远听话就可以了,他就可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钟鼎恒最开始劝他回来,他不是没有挣扎。
在医院里重遇林远那次,钟恺凡发现自己还是没放下。
他对林远有执念,像一道疤一样长在他心口,隐隐作痛。
于是有些事就变得顺水推舟了。
他答应了父亲的要求,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接受了肖正带来的条件,可以见林远,但不能像一样以前妄想。
这是钟鼎恒给出的底线,只要明面上不难堪,其他私生活,一概不管。
钟恺凡静静地说:“你不是想红吗?我答应你。”
“想跳舞就跳舞吧,跑完这些综艺,就去做你想做的事。”
……
每句话像刀一样锋利,划过林远的心口,冒着一汩汩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