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15)
裴序重新回头看向酒店内部,浅色橡木的装饰风格散发着一种温暖的明亮,仿佛好梦一晚,醒来时见到的落在浅色绒毯上的日光。
尽管裴序昨晚并未拥有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梦,但很怪异的,在此刻却有这种真实体会。
半小时前,沈渝修跟谢骏的那通电话刚开始,他就已经醒过来了,花了好一会儿接受一床狼藉的现实。
无论如何,做是做了。
在短暂的考虑过程中,裴序没有太多后悔,仅有少许浮在空中的迷惘。
沈渝修通话结束就进了浴室,水声接续很久未停,时间长到裴序够着身体打碎一只杯子,划破那只皮制手铐。
左手被铐了一整晚,有些发麻。裴序动作不够利索,才穿好衣服,沈渝修就从浴室出来了。
见他已经能自由活动,沈渝修表情有一丝僵硬。他的腿还有些发软,单纯站立都感到不适,不得不先走到近旁的沙发上坐下。
他一坐下,浴袍就只能堪堪遮过膝盖,小腿上的几片青紫和斑斑吻痕都露了出来。裴序愣了愣,不得不又在脑海中复习了一遍昨晚那些不该发生的片段,并稍有迟钝地移开了视线。
沈渝修往床边一看,视线扫过那些碎玻璃和划烂的皮制手铐,认真思考了两秒用碎玻璃给裴序脖子上来两下的可行性,随后便发现裴序手腕已经在流血。
沈渝修觉得那点血和自己吃的亏比起来并不够看,冷笑道,“你还不赶紧滚。”
前前后后,沈渝修身边也有过不少人,当然有追求者提出过想做上面的那个的要求。他对这个算不上多忌讳,只是有点高高在上的心理,又懒得改变和人的关系模式。况且凭借他的条件,确实也没人敢在这种事上来硬的。
这么一想,沈渝修不禁对裴序怒目而视,觉得他身后那张不堪入目的床简直就是自己被踩烂的脸皮,开口嘲讽道,“早不划开晚不划开,操够了那手铐就能划开了。”
他一说那副手铐,裴序的表情也跟着难看了,沉声说,“真想反抗昨晚就该给我手铐钥匙。”
沈渝修听他还倒打一耙,本未消散的怒气烧得更厉害,又苦于无法起身真刀真枪地给他两拳,哽了几秒才道,“裴序,你给我听清楚了,不是我让人你绑你过来的。”
“我想要什么样的要不了?用不着这么下作。”沈渝修的嗓音嘶哑,令他口中吐出的字句莫名透出几分委屈,“我昨天喝完酒就被哥们儿送到这儿来了。”
他边说边将握在手里的手机一扔,朝搭在沙发上的衣服一扬下巴,骂道:“我他妈倒是想给你开,你去那堆衣服里翻翻有钥匙吗?!”
裴序静了片刻,像是不能在沈渝修的逻辑闭环里反驳,别开脸,说:“是你朋友。”
他再看向沈渝修时有几分冷淡,语气很平地反问,“那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沈渝修被噎了一下,但同时明白根本没有能替谢骏辩解的借口。裴序不是会所里卖身的MB,稀里糊涂被谢骏当成讨好的筹码,灌了药绑到这儿,的确也挺倒霉。
或许是不甘,或许是一点若有似无的喜欢,即便沈渝修稍感理亏,也并不愿意承认这一切源于他对裴序肆无忌惮的纠缠。
沈渝修顿了顿,在浴室清理时想好的、为难人的方法像是都随着发梢蒸发的水汽一起消失了。他喉结一滚,费力吞咽的动作扯着脖颈那圈细小伤口,感觉到一阵针刺般的细微疼痛。
他不想再跟裴序多讨论昨天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转过头道,“你滚吧,就当压根没来过。”
第13章 你是那只振翅蝴蝶(2)
自那天在酒店分别之后,沈渝修大半个月没有再见过裴序。
那晚的事像一个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的暗亏,让沈渝修没法不去想。裴序被灌了药,他却没有。尽管被人压制得厉害,可做到后面多少有些半推半就的意味。
沈渝修撑着办公室内洗手间的洗手台,解开两颗领口的扣子,审视数秒脖颈上那圈开始逐渐淡化的痕迹,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点开了和裴序来往的短信界面。
不知为何,裴序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没再在沈渝修面前出现过。虽然前两天谢骏重新登门找沈渝修商量过融资的事情,但他绝口不提那晚的事,沈渝修便犹犹豫豫,最终没过问裴序的情况。
何况那天他自己把话撂在那儿,再上赶着去联系总有种贱得慌的意味。沈渝修足足憋了十几天,如今反而越憋越不是滋味。
人是一直没见,心里倒是比之前还惦记了。
沈渝修怀疑是一丁点儿微妙的雏鸟情节在作祟。
他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扔到一边,随便洗了个手,拨弄两下额前的头发,便重新把立领衬衫的领扣严严实实地扣好了。
刚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双手,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沈渝修扫见来电归属,调整了一下站姿,谨慎地接通,“爸?”
沈耀辉正同几位老朋友在打高球,讲话时偶有说笑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渝修,今天回家吃晚饭吗?”
沈耀辉很少对沈渝修说一些命令式的语句,常常是和颜悦色的,提出一些沈渝修没有其他选择的问题。
“好的。”沈渝修说,“您几点到?”
“七八点吧。”沈耀辉满意地说,“我和你庞叔一起打球呢,等会儿就带他和他女儿回家吃饭。你早点忙完回家。不好让客人等。”
这顿饭的意图已然很清晰,沈渝修头痛于沈耀辉递来的希望他早日成家的明示或暗示,按按额头,走到落地窗边拨弄着百叶帘,顿了少时才道,“嗯。”
A市近期总在下雨,此刻窗外也飘着细蒙蒙的雨雾,在早早亮起的路灯灯光中,显现出一种凄然的暖色。沈渝修应付完父亲,看着下方公司大楼门口的喷泉,视线跟着起伏的水流飘忽一会儿,又落回了通讯录“小保安”的那页。
“沈总。”助理在外叩门,提醒他差不多该出发去项目工地视察了。
沈渝修收回心思,侧过身点头,“叫司机开车过来,准备下楼吧。”
天气情况不佳,有几个项目的进度稍有落后。沈渝修看过两个港口附近的工程,认为还有一小段富余时间,便让司机开车转向大桥工地。
工地位于低洼地带,施工大门附近积了一大滩污水。司机无法,只能将车开到对面老街,车轮碾过一洼又一洼的泥水,停在路口。沈渝修打开车门下车时,手机碰巧响起来,一时分神,落脚不慎,裤管溅上了一小片新的泥点。
是蒋尧的电话,沈渝修接过助理递来的伞,划开接听,“有事?”
“你这什么口气,弄得我像讨债的似的。”蒋尧和他打哈哈,“不过还真有事找你。”
“有事说事。”沈渝修边说边低头留意着脚下的路。
“最近看新闻了吗。”蒋尧说,“就那个A大伤人案。”
这一嘴提得没头没脑,沈渝修顿住脚步,在记忆中仔细搜索了一番,有了些模糊印象,“那新闻得半个月了吧,强奸未遂还捅伤警察的案子?”
“是。”蒋尧似乎十分了解案情,“女孩子脑震荡了。救人的是一个警察,腹部挨了两刀,重伤昏迷。”
“你挺关心社会治安啊。”沈渝修点评道。
“少冷嘲热讽。”蒋尧回敬一句,压低声音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跟谢骏有关系。”
沈渝修眉头一皱,“他?”
“是这么回事……”蒋尧正要说详情,沈渝修却被突然不远处杀出的一辆车的大灯晃了眼,抬手遮住眼睛,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撞到了跟在身后的助理,手机也摔到地上。
他避开那束远光定睛一看,一群人正从车上纷纷跳下来,冲着老街上一家卷帘门紧闭的配件厂又砸又踢,不一会儿便把卷帘门砸烂冲了进去。
“两个人去堵后巷!别让那杂碎跑了!”
“**妈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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