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沉没(23)
出了日式烧肉店,雁椿迫切地想回去,刚才坐久了,过度运动的肌肉更加酸胀,他只走了几步,就痛得下意识拧眉。
不想让荆寒屿发现,但荆寒屿展现出了非凡的“侦查”天赋,“你不舒服?”
雁椿摇头,“没有。”
不到九点,街头人来人往,荆寒屿注视了雁椿一会儿,突然蹲下,捏住雁椿的小腿。
雁椿惊讶之下收腿,荆寒屿却不放,手掌转到后方,隔着西裤那层薄薄的布料挤压腿肚。
这角度着实刁钻,雁椿正好是那块肌肉胀痛,这一挤,酸爽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荆寒屿抬头,周围那些绚丽灯光落在他眼中,顷刻就消融无踪,“你的教练说你需要按摩。”
刚才那一下,雁椿眼睛都给刺激红了,终于将腿抽回来,“不用,我回去自己揉一下就行。”
荆寒屿站起,“第二天会更痛。”
“我家附近有个按摩馆,我预约一下。”
说着,雁椿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
荆寒屿却把手机抽走。
雁椿:“你……”
“不要去按摩馆。”
荆寒屿说:“不要让别人碰你。”
雁椿瞳孔很轻地缩了下。
此时的荆寒屿表情仍然没什么变化,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某种危险。
这个盯着他的男人在生气。
“那我自己按。”
雁椿有点慌,垂下眼睑,不与他对视。
“第二天会痛。”
荆寒屿又把话绕了回去,“我送你回家,给你按摩。”
雁椿说:“不行!”
荆寒屿眯了下眼,“按摩师可以,我不可以?”
雁椿无言以对。
这根本不是按摩师不按摩师的问题!
荆寒屿逼近,雁椿不想退。
两人此时的距离很近,早就不是正常的社交的距离。
有行人朝他们看来。
他们这扮相确实吸引人——雁椿穿着成熟的衬衣西裤,俨然职场精英,荆寒屿却一身出挑的粉红运动服,年轻张扬。
雁椿虽然没退,但看气势,显然是运动服把西装精英压了一头。
“雁椿,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荆寒屿说:“应酬很烦,私教碰你也很烦,按摩师……”
雁椿急着打断,“和私教有什么关系?”
荆寒屿固执道:“有关系。”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密集,雁椿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和荆寒屿争辩,转身说:“我要回去了。”
荆寒屿说:“我送你。”
“我自己开了车。”
“你腿那样,开得了吗?”
雁椿锻炼后一般不会自己开车,荆寒屿的理由很合理。
十分钟后,他再次坐上荆寒屿的车。
一切都太奇怪了,那天荆寒屿将他堵在车上,还能理解为荆寒屿喝醉了。
但今天呢?他们都没有碰过酒。
可他不敢问荆寒屿到底是怎么想的,生怕一问出口,就会更加失控。
荆寒屿对他有强烈的占有欲,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这十年里荆寒屿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变得偏执?
他唯一确定的是,他绝对没有和荆寒屿谈过恋爱。
当年经历了一连串变故,他对自己的认知降到最低,害怕伤害荆寒屿,躲荆寒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谈恋爱?
车停在雁椿住的小区,雁椿说:“其实我已经不痛了。”
荆寒屿侧过脸,“你是想赶我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雁椿只能说:“今天的烤肉有点咸,上来喝杯水吧。”
两室一厅的住宅,装修走的是浅色简洁风,几乎没有外人来过,因此也没有准备客人用的拖鞋。
雁椿把自己的凉拖拿给荆寒屿,去浴室换上洗澡用的拖鞋。
刚才他骗了荆寒屿,大概是精神处在紧张中,肌肉比在健身房时更痛了。
荆寒屿似乎对室内布置没有兴趣,“有精油吗?”
雁椿还是无法接受荆寒屿要给他按摩,一会儿烧水泡茶,一会儿削水果,就是不正面回答。
“雁椿,我以前没有给你按摩过吗?”
雁椿怔了下,脸又烫了,“按摩过。”
高一暑假,他打完工累得不行,还被硬拉去篮球场凑数,疲倦起来注意力就很难集中,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也不叫痛,结果被荆寒屿发现,抹了一身的药油。
印象里那是荆寒屿头一次给他按摩。
高中的男生,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后来他一撞着了就去找荆寒屿,夸荆寒屿按得好。
“那我先去冲一下。”
雁椿心里七上八下,刚一挪步子,手臂就被抓住。
荆寒屿说:“你要我等你吗?”
“我起码换身衣服!”
“行。”
雁椿在卧室迅速将衬衣西裤脱下来,换成短袖短裤居家服。
他本来想换长袖长裤,但万一荆寒屿说挡着不方便操作,要他掀开或是脱,那更尴尬。
现在酸胀最厉害的是小腿,荆寒屿拉过他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时,他一下子绷得很紧。
荆寒屿抬眼,“放松。”
他顶多让自己显得轻松,荆寒屿却好像真的很轻松,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腿上按揉,引起细密的麻痒,每按一下都很痛,但这种痛法又很爽。
雁椿闭上眼,把情绪严严实实地关住。
忽然,荆寒屿握住他的脚踝,将他往前用力一拉。
他猛然睁眼,荆寒屿也正看着他。
那眼神还算是平静的,但天知道平静的海面下藏着怎样的暗涌。
雁椿缩回腿,盘腿坐在沙发上,“谢谢。”
“嗯。”
荆寒屿这次没有再说什么,洗干净手上的油,“我回去了。”
泡的茶一口没喝,切好的水果也没吃,但雁椿不可能把荆寒屿留下来。
将人送到门口,他又说了句谢谢。
荆寒屿看着雁椿。
走廊里的灯光比屋里暗,大片阴影覆盖在荆寒屿脸上,让他的神情更加难以捉摸。
“不要跟我客气。”
荆寒屿说:“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雁椿讶然站立,荆寒屿说完就走了,拐过弯,转角传来电梯开关门的声响。
黑暗里,荆寒屿仰躺在环岛形沙发上,手里抓着一个系着结的口袋,装在里面的是沾满汗水的衬衣。
口袋上,他自己身上都有油烟味,唯独衬衣没有。
不知躺了多久,他坐起来,还是没有开灯,拿起衬衣嗅了嗅。
汗水还没有干,是雁椿的味道。
他的衬衣上,沾着雁椿的味道。
第14章 是我擅自把你美化了
第二天雁椿一起来,就痛得跌了回去。
过度使用的肌肉像麻花,拧了一转又一转,抗议他昨天的行为。
只有被荆寒屿捏过的小腿好受一点。
一想到荆寒屿,雁椿顾不得疼痛,一个打挺坐起来。
他老觉得被荆寒屿握住脚踝这件事像做梦,昨晚也是这样自我催眠,睡了个好觉。
但一觉醒来,留在小腿上的触感清晰得匪夷所思,他不得不承认,那不是梦。
荆寒屿来健身房找他,和他吃饭,跟他说应酬太多心情不好,抓住他的小腿,这些都真实发生过。
雁椿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头发支楞巴翘的自己,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十年来他始终将荆寒屿当做纯白无瑕的意中人,但他好像并非全然了解荆寒屿,那种纯白无瑕有没有可能是记忆的自然美化?他喜欢荆寒屿,这份喜欢沉重到能够让他选择远离。
所以每当想起荆寒屿时,他潜意识里就忽视了那些不那么光辉的东西
吐掉泡沫,雁椿低头漱口。
如果不是荆寒屿再次出现,他大概不会想起荆寒屿取笑他是只不会摇尾巴的狗这件事。
荆寒屿其实是个不大讲理的人,想和他吃饭,想跟他回家,就一定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