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106)
厉永奎扯起嘴角，无奈笑笑，“以防万一嘛。”
蔡方俞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我投一般是看整个行业的趋势，投的是整个行业，行业的景气度，什么时候会出现拐点……如果这个行业不行了，就立刻找下一个行业。”
厉永奎打了个响指，“我想求证的就是这个，但不是所有行业，一开始就能处于高的起点，也许跑着跑着，赛道就能变宽变阔了呢？”
蔡方俞沉思了一会儿，“您把岐山的资料发我，我研究之后，告诉您。”
厉永奎很满意，刚想说好，蔡方俞忽然添了一句，“食品行业的爆发期已经过了，整个产业端目前还是被欧美国家垄断，国内的话……除非你想做「独家」，把市场份额都吃下来，才有可能做成大白马。”
厉永奎默了半晌，“我知道，你说得我不是没考虑过……但投资嘛，最忌讳的一点，是不加求证，求证过后，我才能做出判断。”
他对韩思农依旧会盲目，大多数时候充满非理智。可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变了，如今的「盲目」，今非昔比。
无法说清楚，但他意识到了，对于韩思农，他作为个体能够真情投入……
但如果拉上更广泛的集团，便会产生迟疑。他希望能够求一个踏实，即使同韩思农合作，只是单方面惠利给岐山，自己颗粒无收也没关系。
同蔡方俞分别后，助理发来短信告诉厉永奎，韩思农的一千五百万已经到账。
厉永奎心里明白，韩思农这是在巩固自己的形象，但同时捎带了些示好意图。他如果忸怩拒绝，倒像是反过来，欠了韩思农似的。
他想了想，同韩思农发微信：钱收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追加一条：我拿来装修房子，怎么样？
韩思农回他，可以，你想怎么样都行。
厉：那我装修了澳门的房子，你要跟我一起住！
用命令的句式，再加上感叹号，无非是希望对方，无法拒绝。
韩思农那边又沉默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韩思农才回，好。
厉永奎心里有些堵，干脆一个电话过去。韩思农接了。
“你到底愿不愿意？”厉永奎的语气莽撞，他追根究底的劲儿又冒了上来。
“没有不愿意。”韩思农听上去格外自若。
厉永奎不满意这个回答，感受不到诚意。
正想说些什么，韩思农彷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忽然问：“下班了吗？”
“下了……”厉永奎握着手机，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想见你了啊。”韩思农轻笑。
厉永奎眼眶热辣起来，嘟哝，“能不能别老用这招打发我？”
“什么招？”韩思农装傻。
厉永奎懒得揭发，韩思农的柔情似水，从来都是拿来搪塞人的。明知这是假象，耽溺于此的人，不在少数。
“是真的，小深……”韩思农语气轻快，没有揶揄，“怎么，想你也不行了？”
厉永奎对待这个世界，从来都是面冷心也硬。可一旦对上韩思农，只能没出息，几乎是迫不及待，送着自己，被诓骗。
这几十年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虐多恋少。如今，排山倒海的温柔来了，他好像贱骨头，出现了排斥反应，怎么都不肯全身心相信。
韩思农从来都是在感情拔河里，赢他的那一端。可韩思农不拔河了，他竟隐隐担忧起来。
“韩思农，我想好了，欠条上该写些什么。”
算了，越想越纠结，索性将真真假假，都当成修得圆满吧。厉永奎再次说服了自己。
第85章 chapter 83
“写什么，能提前透露给我吗？”韩思农语气带笑。
“不行。”
“好吧。”韩思农以示尊重，不再追问。
他们约了一起吃晚饭，看电影。厉永奎新添了家庭影院，建议要不然就在自己公寓吃，这样就不用挪来挪去了，他来订餐。韩思农不反对。
厉永奎订的是泰国菜，口味偏重，却不油腻，适合他们这个年纪还注重身材的人。
韩思农喜欢吃咖哩蟹，而且特别喜欢吃三色冰里，由斑斓叶做的漏鱼。
厉永奎特地将自己甜品里的斑斓叶挑出来给他吃。
吃甜品时，他们已经移到沙发，靠坐在一起。俩人偶尔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浅淡的笑容，像极了这世间默契却平凡的情侣。
“想看什么，我买了大会员。”厉永奎一手按着遥控器，一手搂过韩思农的腰，“动作片，还是喜剧片？”
韩思农贴着厉永奎饱满的胸膛，感觉温度微微升高了。
“都可以，就那个吧。”韩思农随便一指。
厉永奎也没仔细看简介，就点了进去，影片直接播放。
厉永奎注意力根本不在屏幕里。他将手搁在韩思农大腿上，隔着裤料，时不时揉一下，暧昧顿起。
韩思农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抹不明显的笑，从他眼底掠过。他一度异常抗拒人的触碰，就连自己也有些讶异，厉永奎这般亲昵的「占便宜」，他竟不排斥。
现在这一刻，简直美好得不像话。
韩思农看上去迎来送往，可认真谈过的恋爱屈指可数，年轻时，更是没想过把厉永奎当对象。
青春期的欲念，复杂迷惑，躁动不安，他本身也有叛逆因子，根本不惮被欲望引诱，才同厉永奎擦枪走火。
他以为，大学毕业后，他们会从各自的人生中毕业，可实在没料到，厉永奎是这般顽强不屈，一路把苦吃到头。
他不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在这世上，他确信，同其他人，他根本就不想尝试这样亲近。或许，同厉永奎这样相守，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电视上的画面忽然暗沉诡谲起来，厉永奎的视线一直落在韩思农身上，完全不知道剧情演到哪儿了。
韩思农瞥他一眼，露出很抚慰的笑容，说，刚刚那幕还有点儿吓人。
厉永奎这才茫然地看了眼屏幕。以为是部欧洲文艺片，哪知看到半途，才发现是惊悚片。
“要不要换个片子？”韩思农早就察觉了他的不专心。
“算了……”厉永奎说，“就怕换了也好无聊。”
韩思农配合地笑了笑。
电视上放着Jump Scar，俩人闲扯起来，有工作上的琐碎，也有未来的规划。
“我最怕晚上盯美股，看着美股一直跌，就会一直失望。”
“那该怎么办？”韩思农抚摸了一下他的面颊。
厉永奎喜欢这种抚摸，眯了眯眼，全身心依赖这样的温柔。
“不怎么办，就和着失望，倒头去睡呗。”
“哈哈哈……”韩思农笑起来。
厉永奎看起来强大成熟，实际上，面对爱慕之人，总会不自觉流露出孩子气。
电影演到了最惊悚的一幕，里面的父亲角色，决定在自己自杀前，用一颗子弹，崩了他唯一的女儿。
他将女儿捆绑在庭院的树干上，女儿一边挣扎，一边向他求饶。可这位被魔鬼附身的父亲，不假辞色地给了女儿一枪。
他们俩被这声枪响双双震住，并将女儿惨死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同时陷进沉默。
厉永奎说：“太残忍了，还是不要看了……竟然是魔鬼赢了。”
韩思农找到遥控器，摁了关机键。
本来该是一个美丽得不近情理的夜晚，两个加起来八十多岁的大男人，却被猛地惊出魂来。
厉永奎起身，抻了抻腰，想要转换气氛，低头看了眼还坐着的韩思农。
韩思农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厉永奎被这双眼睛看得软绵绵，整个人重新掉进温热的泓水里，惊悚褪去，柔情重新俘虏了他们。
他俯身，吻住对方。
在接吻换气的间隙，厉永奎含糊道：“别种树了，我们还是不要在院子里种树了。”
韩思农没有回答，轻轻搂住他，亲了亲他的发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