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110)

　　厉永奎隐隐作痛，他盯着韩思农的头顶，看了半晌，然后将对方揽进怀里。
　　“借吧，岐山还不起，我帮你还。”
　　“那我该怎么还你呢？”韩思农闷在他怀里问。
　　“还记得当初我同意帮你一把，出资入股银蕊时，你还欠我一张未兑现的欠条吗？”
　　“嗯……”
　　“我想了想，既然我们的利益都绑在了一块儿，那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吧，法律上有保障那种。”
　　韩思农抬起头来。
　　厉永奎去摸他的额头，摩挲着他的眉骨。
　　“我们去美国结婚吧……”
　　韩思农黑色的瞳仁，遽然收缩了几下，很显然，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餐厅壁灯，漏出窄窄的光线，浮在二人脸上。韩思农想转开眼，却发现自己无比僵硬，像是凝固住了。
　　厉永奎一字一句，继续道：“这个想法，其实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国内我们是没办法被承认的，我们可以去美国注册结婚，我会设立一个信托，你会成为我唯一的受益人……
　　无论以后你我破产与否，天王老子来了，都动不了这笔钱，只有你能够拿到。
　　你不用担心，你依然可以当光明磊落的民族企业家。除非你想主动公布，没人能够知道我们在美国结婚。”
　　韩思农抿了抿唇，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哑，“我觉得……”
　　还没等他说完，厉永奎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扯起嘴角苦笑道：“不要现在回答我，好好考虑一下。”
　　“我不是一个好人。”韩思农没头没脑地说。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厉永奎撤开手指，耸耸肩，“我们挺配的，不是吗？不是好人就不是好人吧，我们又不需要拯救世界，当什么圣母呢，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
　　说到此，厉永奎觉得眼眶热辣了许多，“韩思农，我只有你了，如果你快乐不了，我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由于俩人手头要务实在太多，澳门偷闲之旅，不得不提早结束。韩思农仍然在与各方周旋，不仅忙于贷款，还有上市前的准备工作。
　　厉永奎最近所有重心都放在美股，常常需要熬夜，两人见面时间，几乎变成了无。
　　同时，他还在准备移民换绿卡事宜，既然都恬不知耻开口求婚了，还不如现在加快进度。
　　韩思农没有告诉他考虑的结果，可他总会有知道结果的一天。
　　上周，助理进办公室向他汇报工作，顺便将一份药物成分调查报告放在了他桌上。
　　股市连续震荡了一周，他忙得焦头烂额，终于在这天才想起来，看一眼报告。
　　他随手翻开，粗略浏览了起来，眉头逐渐深锁。大约看了半小时，他才合上报告，然后整个人向后一仰，陷进大班椅里。
　　没有多余动作，只是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好像走得无知无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他取消了下午的会议，干脆给自己下班，顶着同事们疑惑的目光走进电梯。
　　他独自驱车，开到了岐山大厦的停车场，熄火后，在座椅里茫然坐了许久，才下车。
　　韩思农不在办公室，秘书替厉永奎写了张纸条，向韩思农告知他的来访。
　　厉永奎乘坐电梯下行时，忽然想，韩思农要是忙忘记了，不知道他这次贸然来访，那么念头一搁，他们是不是可以再次装作平安无事、蒙混过关了呢。
　　可他压抑不住自己，根本没法安心，额角的神经不住地在跳，听什么都是嘈杂一片。他在微信上给韩思农留言，我在家等你。
　　韩思农是在晚上十点左右，到的厉永奎公寓。他摁开电子锁，仅从开门的空气里，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屋内黑黝黝一片，客厅的沙发上，有一个安静模糊的轮廓。
　　“小深？”
　　韩思农喊他时，一盏落地灯，才应声点亮。
　　“怎么了？”韩思农走过去。
　　厉永奎不吭声，也不看他，装作充耳不闻。这几年，厉永奎偶尔会闹闹脾气，但都不如眼下这般强悍，怒气无形地直往外溢。
　　韩思农结束工作，就马不停蹄赶过来，自己也是疲惫不堪，没多少哄人的精力。
　　他盯着厉永奎看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去厨房，拿了两瓶水，将其中一瓶递到了厉永奎眼前。
　　这个行为，是为了缓和僵持气氛。哪知，厉永奎一抬手，直接将瓶装水挥了出去，塑料瓶咕噜咕噜，重重摔到了地板上。
　　两人同时怔了怔。
　　厉永奎站起来，像是更生气了。他后牙槽在使劲咬紧，貌似有许多话，想要一股脑倾泻出来。
　　可韩思农依旧是面无波澜，就像早有准备，毫不意外，或者根本不屑于争吵。
　　这样的韩思农，并不会令厉永奎泄气，只会让厉永奎发疯。
　　“你吃的只是维生素，为什么要骗我是治病的药？”
　　厉永奎眼眶迅速泛红，顿了顿，露出讥讽的笑，笑里还夹带着盛怒。
　　“骗我很有意思吗韩思农？！你演技可真好啊，不去当影帝简直可惜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了？！
　　为的什么，就是为了让我心软，拉我来垫背，救你那间资金链岌岌可危的公司吗？！”
　　他不想当一个恶毒尖利的中年人，可除了被欺骗外，更大的痛苦，被忽略被无情利用，在与韩思农相处的这几年中，如同沉渣，时不时泛起。在此刻，到达顶峰。
　　韩思农不为所动，睫毛半垂着，丝毫不在意厉永奎在锋利地刺向自己。
　　他在所有的冲突中保持一贯的调性，置身事外般的冷静，接近冷酷。
　　隔了少顷，韩思农才舍得开口，“对不起，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我没有办法……跟你去美国结婚。”
　　“闭嘴。”厉永奎听见自己说。
　　他感觉自己的心，迅速变得僵冷。
　　莫慌，莫慌，剧情发展而已。保证是HE哈，只是他俩人生大起大落比较多，大家不要生气蛤。


第89章 chapter 87 修
　　韩思农站在厉永奎对面，神色从容地开口，“你指责我可以，但小深……难道你自己就没有做过什么手脚？”
　　厉永奎倏地气焰灭了些，在一瞬间变成哑巴。韩思农的问句撞到了空气墙壁，听起来更像指责。
　　韩思农弯下腰，捡起地板上的矿泉水，脚步靠近，再次递给了厉永奎，“喝口水吧。”
　　什么意思？
　　讽刺他就连辩论也站不住脚，还不如闭嘴喝水吗？
　　韩思农拆解他的招数上乘，不需要用气势，只那么若有似无的质问，却精确击准要害。
　　他的确不是完全没插手干涉的，韩思农预判了他的意图，还装作不知情。但他自认不是为了阻挠韩思农，而是想保全他。
　　“韩思农，不是我危言耸听，但你知道现在的经济形势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韩思农耸耸肩，摆出洗耳恭听模样。
　　“你还记得我们在香港那会儿，98年的金融危机吗？那个时候有多惨烈，你都忘记了？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一直到现在，亚洲市场都没有克服「双重错配」。
　　根本没有意识到根本性的管理错误，时刻会遭受到外资流入进来的危险。整个世界的金融体系以美元为基础，却没有真正的美元贷款人，都是在拆借自己。”
　　厉永奎怕自己扯得太远，直击中心：“你不会不清楚当年金融危机的源头是什么吧。”
　　韩思农怎么会不知道。
　　首先就是日本银行因为国内的不良贷款，起了后顾之忧……因为他们大量持有本国上市公司的股票，股市持续下跌，引起恐慌，从而大量撤资，一时之间，什么都变成了泡沫。
　　果然，厉永奎提起了日本。
　　“你找银行贷款，的确看起来是最稳妥的借贷……但这几年东南亚银行几乎清一色与股市捆绑紧密，它们就像人质一般，被股市的涨跌挟持……
　　一旦进入熊市，银行会像之前的日本那样，照本宣科，提前撤资，收回贷款。你看清楚过附加合约吗，如果遇见金融危机，他们可以逼你提前还贷！强制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