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10)
明月锋被印寒的话逗得前仰后合,他将糖粉扣进嘴里,抿起嘴巴,感受舌尖蹦蹦跳跳的糖果粒。
印寒眨眨眼睛,眼瞳深黑,宛如深邃幽潭,他并没有开玩笑,但看明月锋很高兴的样子,就当他开玩笑吧。
“跳跳糖真甜,但不能多吃。”明月锋说,“晚上好好刷牙。”
“嗯。”印寒应声,“你和夏小小关系很好吗?我看你经常和她说话。”
“只是同学。”明月锋说,他鼓鼓腮帮子,“为什么不能自己选座位,我想和你做同桌。”
“选座位,咱俩也不能做同桌。”印寒落寞地说,“我太矮了。”
明月锋抬手揉揉小伙伴的卷卷毛,说:“你要加油长高啊。”
第10章 电脑
撕书事件以花丽主动转学结束,转学那日,夏小小跑去对花丽表达歉意,却被她恶狠狠地横了一眼。明月锋正站在印寒桌旁聊期末考试的事,瞥见夏小小委屈的模样,脚下调整角度,刻意背过身,不去看两人的矛盾。
“我会努力的,一定要考双百分。”印寒说。
印寒的同桌是个娇小的女生,名叫包萍,她声音细弱地说:“考双百分好难哦。”
“对印寒来说不成问题啦。”明月锋对印寒信心满满,他胳膊搭在小伙伴肩膀上,“等买了电脑,先给你申请个QQ号。”
“为什么只给我申请,你有QQ号吗?”印寒问。
“有啊,我早就申请了。”明月锋说,“只不过没地方用。给你申请个号,你加我为好友,咱俩不在一块儿的时候,也能在QQ上聊天。”
“为什么咱俩会不在一块儿?”印寒问。
“额,就,万一呢。”明月锋没想那么多,他说,“QQ上可以养宠物,特别有趣。”
“咱们也可以养一只真的宠物。”印寒左手撑着脸颊,“你考双百分,跟爸爸提。”
“那我想养小猫。”明月锋说,“小猫毛绒绒的,好摸。”
印寒不由得想起明月锋经常摸自己的头发,遂抬手摸摸卷卷毛,他以为是出于喜爱,原来是自己比较好摸。
“但我不想让叔叔买宠物,我们去小区里抓一只小猫。”明月锋自顾自地畅想,“等春天到了,遍地都是小猫。”
印寒的思路不知道拐去了哪,他前倾身体,将脑袋拱进明月锋怀里,闷闷地说:“我也很好摸。”
明月锋顿时笑起来,揉了揉小伙伴的头发,点头肯定:“是哦。”
打上课铃,明月锋回到座位,夏小小正趴在桌子上沮丧。
“花丽要走了。”夏小小说,“我好愧疚啊。”
“这不是好事吗?”明月锋说,“班里没人欺负你了。”
“感觉是我把她逼走的。”夏小小说。
“那你挺厉害。”明月锋翻开书。
夏小小偏头看同桌,她不确定明月锋是真的夸她厉害,还是阴阳怪气。
明月锋懒得搭理夏小小,但他也没心思听课,在书本上画小猫,画着画着,小猫变成黑色卷卷毛,真可爱。
中午放学,花丽背着书包离开班级,没有同学送她,倒是校门口有几个黄毛混混迎接。花丽昂首挺胸,一副骄傲归来的姿态,挨个与黄毛击掌。明月锋和印寒并肩走出校门,他们中午去楚悠单位的食堂吃饭,远远看到花丽,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朝银行走去。
“你有没有感觉,路边停了好多警车。”明月锋说,“好久没听说过学生被抢钱的事情了。”
“应该是爸爸的功劳。”印寒说,“爸爸要求打官司,大黑哥他家不想打,最后也没让爸爸出医药费。”
“精神损失费呢?”明月锋问。
“那五个混混家长出钱了。”印寒说,“爸爸把钱给了林城城他妈。”
“挺好的。”明月锋说,“林城城瘦了不少。”
两人走进银行,随便找个椅子坐下,等楚悠领他们去食堂。
“寒寒,锋锋。”楚悠从银行后台小跑出来,一手搂一个漂亮小孩,“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花丽退学了。”明月锋说,“她好像并不伤心的样子。”
“姨姨的正义小卫士。”楚悠捏捏明月锋的脸颊,她略带深意地引导,“按你的消息,花丽只有奶奶,老人带孩子确实让人不放心,对吧?”
“我有奶奶吗?”明月锋问。
“有啊,等你再长大一点,有可能见到奶奶。”楚悠说,“现在不行,你还太小啦。”
“我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啊?”明月锋问,他对亲人充满好奇,除了爸爸妈妈,他没有见过任何亲戚,听同学谈起姑姑婶婶、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都像听天书似的迷茫。
“是个奇怪的人。”楚悠说。
“哦……”明月锋拖长声音,“好吧。”
“如果你奶奶出现,要你跟她回家,你回去吗?”印寒突然开口。
“不要。”明月锋摇头,“我没见过我奶奶,才不跟她走。”
楚悠笑弯了眼睛,说:“锋锋真懂事,奖励你一个大鸡腿。”
“我没见过亲戚,做语文题的时候就有点困难。”明月锋苦恼地皱起眉头,“我看不懂那些称呼指的什么意思。”
“寒寒知道吗?”楚悠问。
“知道一点。”印寒说,他看向明月锋,“我教你。”
“真棒,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打饭。”楚悠将小孩儿们安置在食堂角落的空桌旁,转身去窗口拿菜品。
印寒双手叠放,坐姿规矩端正,他说:“亲戚多很烦,过年的时候,你可以看电视,我却要站在门口和他们问好。”
“能收红包。”明月锋说,“你的压岁钱比我的压岁钱多多了。”
“我宁愿去看电视,不要钱。”印寒说。
“你不懂。”明月锋佯装成熟,“你又不缺钱花,我缺。”他翻阅资料,查找去欧洲的航班,价格昂贵得不可思议,目前他的小金库,连一张机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存到。
“今年过年,你陪我在门口打招呼,我的压岁钱分你一半。”印寒说。
“可以啊。”明月锋伸出右手小指,“拉勾。”
印寒和明月锋拉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们又达成什么共识了?”楚悠端着两个餐盘坐下,“讲给我听听?”
印寒把两人的协议复述一遍,明月锋托着腮帮子听,两人都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
楚悠听罢,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她笑着说:“两个小机灵鬼,赶紧吃饭吧。”
公历新年在漫天大雪中悄然降临,元旦假期过后,小学生们挤挤攘攘涌进校园领取期末试卷。明月锋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脖子上盘一条棕色的羊绒围巾,带着厚重的手套兴奋地在雪地里打滚。印寒双手揣兜,站在脚印踩出的曲折小路旁观赏小伙伴发疯,像个无奈的小大人。
“下雪真好啊。”明月锋感叹,童年的一大半时间待在苏州,根本没有雪,北京虽地处北方,一年到头玩雪的机会也是寥寥,浅没鞋底的雪量根本不够一个十岁小男孩恣意玩耍。
明月锋弯腰将草地里的雪捏成一个小团,向印寒砸去。印寒灵巧地歪头躲避,雪球砸在他肩头散开,白色的雪沫顺着光滑的羽绒服面料扑簌坠落。
“来玩打雪仗吗?”明月锋邀请道。
“我没带手套。”印寒说,他皮肤白,使天气寒冷导致鼻尖的那一抹通红格外明显。
“好吧。”明月锋放弃打雪仗,小跑到印寒身边,“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不是。”印寒否认,他有些焦虑,生怕考不到双百分辜负明月锋的信任,“我如果没考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