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18)
“可是,”印寒咽了口唾沫,似乎难以启齿,“她不喜欢你。”
“啊?!”明月锋震惊,也不管自己的破锣嗓子,抬高声音喊,“我怎么着她了,她就不喜欢我?”小学时期的他完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这是初中实验班,班里是全年级前三十的好学生,这明显不是出于嫉妒或者其他扭曲的情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让习惯于身处焦点的明月锋有些挫败。
“好吧。”明月锋垂下脑袋,“那你跟她一起走,我自己回家。”
“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走?”印寒不明白明月锋的脑回路,“她不喜欢你,我就不跟她玩。”
第18章 秋季运动会(二)
听到这句话,明月锋心里暖洋洋的,十分妥帖,他说:“不行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你的女生,你多跟人家相处相处。”
“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怎么不去跟人家相处。”印寒问。
我跟你又不一样,明月锋在心里嘀咕,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你要去医院吗,我陪你去。”
“去小区门口的诊所。”印寒觉得确实有必要看医生,他吃得实在太多了。
小区门口的社区医院是一栋两层小楼,平常多的是感冒发烧前来挂水的居民。印寒几步跳上台阶,对站在门口闲聊的医生说:“我想检查身体。”
“多大啦小朋友?”医生笑眯眯地问。
“十二岁,上初一。”印寒说。
“上学挺早啊。”医生说,“进来我给你看看,哪里不舒服?”
“我最近吃得太多了。”印寒说,“很快就饿,然后一直吃。”
医生领着印寒量了身高体重,记下他的家庭住址,摸摸骨头,检查舌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然后说:“没什么事,小孩子长身体呢,你晚长,正是需要大量吃饭的年纪。”
“明月都吃不了那么多。”印寒指向明月锋。
医生笑着回答:“他多高,你多高,他都快一米八了。”
明月锋站在墙边,挺腰抬头,医生伸手比了下米尺,说:“一米七五,这成年了随便一米八。”
“哦……”印寒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他个头接近一米七,确实需要多吃点。
回家的路上,印寒浑身轻松,说:“我想剪头发。”
“剪呗,你头发都挡眼睛了。”明月锋说,右手虚握,指尖轻捻,有些怀念柔软毛发的触感,心中不由得缓缓升起一个变态的想法——好想把印寒的卷毛收集起来做成一个毛球天天揉。这个想法变态到让明月锋不由得打个寒战,接着愈演愈烈,仿佛心口揣了一把刷子,不停地撩拨心脏表皮,撺掇他这事非常有可行性。
傍晚,楚悠带着头发打薄的印寒回到家中,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明月锋瞟一眼脑袋小了一圈的小伙伴,眉眼含笑:“又帅了啊寒寒。”
印寒不好意思地抿唇。
楚悠推着印寒的肩膀将他推进卫生间,说:“快去洗个澡,把头发渣渣洗掉,明天运动会加油!”
待印寒进去洗澡,明月锋凑到楚悠身边,说:“我想用寒寒的头发做个毛球。”
楚悠觉得奇奇怪怪又有点可爱,她说:“你要是缺钥匙挂件,我给你一个毛球。”她走到衣橱旁,捡出一个毛球钥匙扣递给明月锋,“上课无聊的时候玩。”
“谢谢阿姨。”钥匙扣上毛绒绒的触感极大程度地代替了小伙伴的脑袋,明月锋愉悦地弯弯唇角,“我很喜欢。”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印寒盯着明月锋书包上一摇一晃的毛球,莫名心塞,他问:“你挂这个干什么?”
“好摸啊。”明月锋摘下毛球,递给印寒,“你摸摸。”
“我不摸。”印寒觉得幼稚,他推开明月锋的手,撇撇嘴往前走。
明月锋把钥匙扣挂回书包,黑色的毛毛球有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像一只煤球小精灵。明月锋显然非常喜欢它,时不时摸一摸。印寒盯着修长笔直的手指在毛球钥匙扣上捏来捏去,通常这只手应该在自己头顶。
“站在门口迎接我呢?”明月锋朝站在校门口的小胖墩王岳扬打招呼,“早啊。”
“美得你,我帮班长分发水果。”王岳扬递给明月锋一个香蕉,说,“张老师买给大家的,希望同学们好好比赛。”
柳美郴递给印寒一个火龙果,说:“印寒同学,跳高顺利。”
“谢谢。”印寒接过火龙果,不大自在地后错一步,站在明月锋身后,伸手去揪小伙伴书包上挂着的毛球。
“他害羞。”明月锋帮印寒垫了一句,强行推着他往前走,不忘转身对柳美郴说,“寒寒跳高的时候记得给他送水。”
柳美郴点头,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印寒身上,看也不看明月锋。
“她好喜欢你哦。”明月锋小声在印寒耳边念叨,“眼里除了你谁都装不下。”
“哦。”印寒不当回事,他捏着毛球不撒手,“我要这个。”
“你也喜欢啊,好吧。”明月锋大方地解下钥匙扣,挂在印寒书包侧边。
印寒并不喜欢毛球球,他走到另一边,隔开钥匙扣和明月锋。果然不一会儿,明月锋的手肘搭在他肩膀上,习惯性地揉一把卷卷毛。
他们没有进教室,直奔操场看台。正在进行的项目是跳远、实心球和五十米短跑,明月锋扫一眼沙坑旁和跑道上热身的学生们,说:“你是不是得去排队了?我帮你看书包。”
印寒放下书包,去找张老师排队,随着领队老师的脚步走向厚厚的跳高垫旁边。老师向孩子们讲解跳高技巧,印寒听了一耳朵,他上武术课早已学会跳高,下意识看向看台,一眼望见朝他挥手的明月锋。
“印寒。”柳美郴走到印寒身边,她扎着高马尾,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双手紧握矿泉水瓶,略显紧张地说,“加油。”
“嗯。”印寒点头,直率地问,“你想和我做朋友吗?”
“啊,”柳美郴被问得措手不及,“是的。”
“和我做朋友就不能讨厌明月。”印寒说,他转身走到起始线处做准备,吸气、呼气、准备、助跑——起跳!印寒一个漂亮的空中转身,越过一米五的杆,仰面落在垫子上。
周围响起欢呼声,老师加高杆子,示意印寒再跳一次。
仍然是准备、助跑、起跳,印寒轻松越过一米六的杆。
反复几次,印寒的跳高成绩是一米六五,只比他的身高低两公分。
“太棒啦印寒!”王岳扬第一个上前表扬,“你肯定是第一名。”
印寒抹去额头的汗水,抬头看向看台,明月锋趴在栏杆上与他对视,他问王岳扬:“一千米是第几个项目?”
“倒数第二个,应该是今天下午。”王岳扬说。
“好。”印寒应下,向看台走去。
柳美郴跟在他身后,问:“你怎么知道我讨厌明月锋。”
印寒瞥她一眼,说:“我有眼睛。”他对别人的恶意极其敏锐,平时不怎么当回事,但柳美郴的情绪让明月锋感到沮丧,明明以前的明月锋从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明月锋站在看台上,望见印寒和柳美郴走在一块儿,欣慰地笑起来,坐下随便翻开一本杂志阅读。他比印寒小两个月,多数时候却表现得像印寒的哥哥,明月锋有许多朋友,印寒却只有明月锋,这显然是不正常的现象。
印寒也应该有很多朋友。
明月锋翻过一页杂志,没看两行字,一道身影停在他身边,印寒的声音传来:“我比完了。”
“上来这么快?”明月锋合上书,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我看到你和柳美郴聊天,怎么样?”
“她说你坏话。”印寒坐在明月锋身边,把书包转个身,让毛球球离明月锋远一点,“真奇怪,她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