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窝(16)
迟潮没理我的蛮不讲理,我心下一跳,问他:“修车是不是没有开船有意思?”
“对我来说都一样。”迟潮喝着摊主自己煮的热黄酒,闻起来是甜的。
我琢磨不透这话的含义,只好把担忧坦白:“... ...你还会回去吗?”
迟潮笑了一下:“应该不会。”
那晚我又做春梦,酒过三巡七分醉的迟潮被我拐回家,我们在客厅的大地毯上滚成一团。他吻着我的嘴,一点都不温柔,因为我一直骂他、怪他,如果他把我也带走的话,我们就不用阔别长长的八年了,货轮上也不会再枯燥无聊,跑订单会变成同窗情侣携手环游世界,多有意思。
“叮——”烤箱倒计时结束。
我把奶酥们拿出来放到架子上稍稍放置,等不烫手了再一一装袋。
好想见他。
手上凭借本能还在做事,脑子里却只剩下这个念头。
但当我再一次抬头,余光透过玻璃扫到收银台的客人时,迟潮也正看向我。
去往途豹的小路上有一条十几米长的窄巷。
我还穿着制服,口罩被我拉到下巴上,我侧靠在墙壁上吸烟,冷得直跺脚。
迟潮就看着我吸。
那我也不做声。
烟是我等他结账时,拉开收银台抽屉拿上的,我去店外等他,再和他一起走到巷子里。
舒坦。
浑身的焦躁都被安抚,眼睛看到想见的人了,脑子里就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烟吸尽,我把烟屁股扔到地上碾灭,再捡起来,这里没有垃圾桶。
“干嘛?”我微微歪头问他,“你抽烟么?”
迟潮说:“不抽。”
我点点头:“那我以后也不在你面前抽,今天是忍不住。”
“怎么?”他双手揣兜儿,印着我面包店logo的袋子挂在他手腕上,里面装着甜甜圈和菠萝包。
这要我怎么回答?
我想了想,选了一个很大胆的回答:“饥、渴。”
但迟潮完全理解错误,他皱起眉:“烟瘾?”
我又摇头:“要是有烟瘾,之前见面我怎么不抽?”
巷子外人潮来往,纷纷雪花也从天空飘落下来。
迟潮朝我迈近一步,我条件反射似的,身体自己就背靠到墙壁上,和他面对面,等着他对我做什么。
“明天几点。”
问句用陈述句语气问出来,哈气也像香烟的烟雾。
我偷偷捻着被我踩扁的烟尾巴,说:“我准备下午四点从家出发,他六点钟开趴。”
“明天睡懒觉么?”
“嗯,睡。”
“明天下午三点我去你家找你。”
“嗯,好。”
“既然没有烟瘾——”
“这个不行。”我抢答,又笑起来反问道,“是想说既然没有烟瘾,不如彻底戒掉吗?”
迟潮默认。
他伸手拿走我的烟尾巴扔到旁边的墙根下,再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已经冻得通红发痛的手戳进我的衣兜儿里,最后转身就走,顺便踢踢雪,把那截扁扁的烟屁股掩埋起来。
一气呵成,一语不发,脸也像被冻住了一样莫得表情。
我撇嘴,一直等他走出巷子了才折身返回。
不加微信好像也不错,我心想,问个时间还得亲自跑来,能让我多见上一面。
翌日冰天雪地,气温降到零下十几度。
我睡到下午两点半才从被窝里爬起来,觉得小腹里面还有点酸,可能是昨晚毫无节制地弄了三次导致的... ...平时浮想联翩像个浪子,来真的我似乎就变得非常不禁事儿。
三点钟,迟潮准时敲门。
我给他准备了新的棉拖,看他换鞋时我想起高中的糗事来。
大约反正是突然要去体检,抽血我都不怕,但我怕测量身高体重,因为站上仪器之前必须先脱鞋,而我的袜子它破了个洞,大脚趾漏了半个在外面。
我着急,痛苦,心惊胆战,害怕被同学看到后笑话我,又是冬天,让我根本无法假装自己就是光脚穿鞋。
后来是迟潮救我。
他先测量,测完就来队伍里把我拽走。我们躲到卫生间去,他一边嘲笑我是个邋遢的小破孩,一边把袜子脱给我穿。
我发出的求救,我想的办法,我羞耻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红得像要爆炸。
迟潮要我快去快回,我当然要快去快回,我要插队到第一个。
离开卫生间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迟潮就靠在那扇结出冰花的窗边,红色的长围巾垂到衣摆,他光着一只脚。
“我刚起床,在煮面,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应该是笑得太开心了,传染给迟潮让他也弯起唇:“我也刚起。”
“那你过来帮我煎蛋吧。”
我转身先进厨房,继续洗菜叶子。这个时节的蔬菜都好吃,鲜甜,煮一锅面,我要下半锅叶子进去。
迟潮脱了外套后乖乖跟进来了,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开火放平底锅再倒油,单手打蛋,两个鸡蛋一起下锅。
我全程观看,有点不服气:“不是,我天天打鸡蛋都不会单手打,你怎么回事?”
迟潮吃我的还要嫌我:“你比较笨。”
我:“... ...”
我想起他玩魔方时,手指动得我都看不清。
行,好吧,那就是我比较笨吧,不然我也没法反驳啊。
面煮好,拿两个碗就从锅里挑着吃。
吃完,迟潮刷碗,我去卧室里换衣服。
换完,我在书房里找到迟潮,他坐在我的电脑桌前,桌上放着属于他的文具盒,他正在摆弄它。
我装瞎:“走啊,下楼和我去喂小猫,喂完我们就该出发了。”
迟潮歪过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喂猫?”
“嗯,我们小区有几只流浪猫,我都已经喂熟了。”
我走近一步,这次换我从他手里拿走被他转来转去的铅笔,再放回文具盒里。
“想养猫但是养不了,猫毛到处都是,如果粘在我身上再带去店里,就不好了。”
迟潮笑道:“途豹有只猫,你看到过没?”
我惊讶:“没,就散养的吗?”
“嗯,”迟潮站起来,回到客厅穿上羽绒服,“下次抓给你看。”
我乐得不行:“你抓之前就叫我,看猫是其次,我更想看你抓猫。”
很少有流浪猫能熬得过云泞的冬季。
但我们小区还好,车棚充电桩的角落里,物业给小猫们用泡沫和木板搭了个能遮风挡雨的窝。窝里铺着厚棉袄,每次来看,它们都挤在一起取暖。
我把猫粮放在附近,很快就吸引出两只小猫跑过来狼吞虎咽。
“月底我就要搬走了,你们的百家饭要少我一口了,以后我就要去喂新的小流浪了。”
猫听不懂,身旁迟潮问我:“房子找好了么?”
“没,”我苦笑一下,“抗拒。”
但是抗拒又不是办法,我垮着脸:“明天、明天我就找。”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能写到生日趴,结果磨磨叽叽——
第15章 喜欢就行
不敢相信。
“我平凡的二十五年里有两次大开眼界,第一次是看你单手玩转魔方,第二次就是现在。”
迟潮笑话我:“之前不知道?”
我无辜地摇头,之前只以为是豪华自助大餐,大概会在云泞哪个我可能听都没听说过的高档酒楼里举办,就没多问。可现在,外面天寒地冻,温泉综合体里却温暖得堪比仲春,在场除了服务生之外,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穿着白浴袍加凉拖,魔幻得哪里像是个生日趴,根本就是误入了洗浴中心。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谷屿家的产业之一。
离开更衣区,我和迟潮没有目的地闲逛,我东瞧西看,期间还在某一个大厅里看到堆积成山的礼物,而我送的壁虎挂件几乎是其中最最最小的盒子了,希望谷屿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