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娱乐圈](129)

　　“这是给人带了节奏了！”如此乱象，纵使唐驰养气多年到如今也按捺不住。“夏至和一敬的粉头我都找过了，都说已经约束了下面的粉丝没乱说话。现在蹦跶的，都不是真粉。我让人联络了圈内几家有名的水军，也都说没空，不接我们的单。估计是早接了达瑞的单了！”
　　关山头痛不已地伸手摁了摁眉心，说实话，若非达瑞这是在对付夏至，他简直要给达瑞的骚操作鼓掌了。由来抹黑竞争对手的手法不过是爆黑料满满、爆人品低劣、爆学历造假这传统的三板斧，没想到这回竟还来了个拉郎配？“走法律途径，出律师函，我要告到他们破产！”
　　“只怕他们没破产，光收集证据的花费我们光影就要先破产了！”然而，唐驰今天亲自上门可不是为了听关山的这个办法。“况且，这种事对夏至最大的伤害不是发生在现在而是在将来。就算我们告赢了又怎样？公众只会负责传谣，不会负责辟谣。”
　　“你想让夏至亲自出面辟谣？”关山了然发问。
　　唐驰立即点头，热切道：“夏至的形象一直非常好，只要他说不是，大家会相信他的。”
　　“你觉得夏至目前的情况，还能出现在公众眼前吗？”关山却唯有苦笑。在上周的爆发后，夏至开始服用医生的处方药，每天都很困倦，精神状态非常萎靡。心理医生建议他远离网络，但抑郁症的坏处却在于医生只能“建议”不能“强迫”，因为“强迫”极有可能使患者的病情急速恶化。所以，这段时日以来夏至每天都在关注着网上的各种流言，承受着一个正常人都极难承受的造谣污蔑。
　　唐驰沉默了一会，终是鼓起勇气抬头请求：“十分钟？我只要十分钟。”眼见关山沉吟着不答话，他又恳切地补上一句。“老关，你知道这对夏至有多重要，他必须坚持！”
　　“我退出……”哪知，不等关山回答，夏至低软的话音竟幽幽飘来。
　　关山和唐驰同时循声回望，却见夏至本人竟不知何时倚着围栏坐在了楼梯口。只穿着T恤短裤的他看着极之单薄，蜿蜒的背脊上甚至可清楚地看到脊椎的形状。他的精神状态也不佳，面色泛白，眼神有点呆呆的，话音也很飘。“我入行十年……累了，干脆退出吧。”
　　“就为了这点流言？”唐驰当然不会同意，肃然道。“夏至，赌这种气对你自己并没有好处。”
　　“不是赌气，”夏至平静摇头，“驰哥，我不行了。是这里……”他慢吞吞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我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不知道能恢复成什么样……抑郁症跟感冒发烧不一样，得过抑郁症的演员都很难回到银幕。即便人回来了，以前的水准也回不来了……所以，就这样吧，我退出，这是我欠一敬的。”
　　“夏至，你不欠一敬任何东西！”关山终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强调。
　　夏至没有理会，他刚服过药，能够在清醒的状态做出一个重大的人生决定已经很不容易了，实无力应付可能发生的争执。“微博我已经发了，就这样吧。”他一松手，将手机扔在台阶上，起身回房。
　　“夏至！”关山急忙追了上去。
　　唐驰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将那手机捡了起来。划开屏幕，出现在唐驰眼前的正是夏至的微博界面，最新的一条微博是在五分钟前发出的，只写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退出。”
　　微博下，已经炸开了锅。有人疑惑：“什么退出？不是我想的那种退出吧？”有人不信：“别闹了，退出这种事不能乱开玩笑的！”；有人冷笑：“你们满意了？谁想上位？呵呵！”；有人哭嚎：“不要不要不要！为什么要理那些垃圾话！还有很多人支持你的啊！”当然，也会有人辱骂：“逃避？懦夫！”也会有人摁头认罪：“这是无颜面对粉丝？”也会有人不屑：“早看你这张故作天真无辜的脸恶心了！”……
　　没等唐驰看完一页留言，他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唐驰一脸烦躁地接通，一个陌生而兴奋的声音即刻就冲了出来：“唐先生，我是XX娱乐站的记者，请问五分钟前夏至发的那条微博是真的吗？他真的要退出影坛吗？”
　　唐驰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原地站了一会，小声骂道：“卧槽！”莫约半分钟后，他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这对唐驰而言就好似一个进攻的信号，下一秒，他举高胳膊狠狠地将手机砸碎在地板上，将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都摔在地上，连续而大声地痛骂：“卧槽卧槽卧槽！”
　　关山上楼时，夏至已经又回到了床上，侧着身背对着房门，拒绝一切的沟通交流、拒绝所有的外来信息。关山站在门口静默地望了他一会，终是悄悄上前来躺在他的身侧，自他背后紧紧地抱住他。“……如果那些谣言真的让你这么不开心，退出就退出吧。”
　　夏至瞬间哽咽了，良久才小声问道：“山哥，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没有。”关山即刻答道，他低头亲了亲夏至的发顶柔声道。“夏至，山哥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你。”
　　夏至在关山的怀里静默了一会才转过身来面对关山。“我没有喜欢一敬，我跟一敬只是很好的兄弟。我知道，一敬也知道，是别人不知道。……山哥，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可我……我……”
　　“你只是病了，”关山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鼻尖、嘴唇，那亲吻温柔至极，仿佛一朵云在夏至的面颊上轻轻拂过。“山哥知道。”
　　“……我什么都做不好……”夏至又哽了两下，方才艰难地迸出一声叹息。
　　“在山哥心里，夏至就是最好的。”关山慢慢地抚摸地夏至的背脊，慢慢地安抚着他的情绪。“网上的很多人，不了解你，容易被人误导，容易人云亦云。越是惊悚离奇的谣言，他们越乐于相信，仅仅只是因为那很有趣，是一个很棒的谈资。他们不会明白，这对别人是多大的伤害。或者，即便明白，也不会在乎。”
　　夏至摇摇头，伸长胳膊紧紧地搂住关山的脖颈，低声道：“我不想谈他们，不想理……”
　　“好，好，不谈，也不理。”只要夏至能好起来，关山什么都能为他做，何况这么一点小事？“夏至，山哥陪你出国散散心好吗？”虽然心理医生原本并不赞同关山带夏至离开熟悉的城市，但如果夏至真的要退出，国内娱乐圈的扰攘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关山相信，两害相权取其轻，心理医生应该不会再反对。
　　“嗯，”夏至落着泪，轻轻点头。“我们走地远远的。让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哪，谁也找不到我们。”
　　“好，就让谁也找不到我们！”关山微笑着应声。
　　“对不起，山哥，我总是任性……”夏至小声呢喃着，拱进关山的怀中，急切地去吸吮对方的嘴唇。仿佛一只闯了大祸又受了惊吓的小狗扑入主人怀里索取抚慰，好确保自己没有被嫌弃没有被扔掉。
　　关山当然不会拒绝夏至，他甚至主动伸手摁住了夏至的背心加深了这个吻。直至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放开了对方，并不动声色地阻止了夏至的下一步行动。“不该这样，夏至……山哥不需要你这么做。”夏至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以往这种亲密程度他早该有了生理反应。可现在，他却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关山知道，因为抑郁症使得夏至几乎失去了欲望，食欲，以及性/欲。他现在试图索取关山，只是因为他想补偿关山。明明已然受到伤害、明明已经抑郁，可夏至却仍在努力关心别人。这样柔软的夏至令关山心痛不已，他甚至觉得或许正是因为夏至的心太过柔软，他才会抑郁。他将夏至揽入怀中，一下下地抚摸着他。“夏至，喜欢一个人，为他付出，满足他的每一个要求，从来不是负担，而是乐趣。山哥不要你补偿，山哥只要你好起来。除了生离死别，除了电影和观众，人生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山哥希望你陪山哥一起去领略。”
　　或许是药物的关系，或许是因为悬着心终于放下了，夏至忽然间困地厉害，眼皮不停地打着架，他只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就再不能出声回话了。
　　“睡吧……”关山微微而笑，又在夏至的额头印下一吻。“睡醒了就好了……”
　　半个小时后，当关山放下陷入熟睡的夏至回到楼下大厅，唐驰仍一脸阴沉地坐在几乎成为废墟的客厅里，等着关山最后的决断。
　　“准备一下，召开记者招待会，正式宣布夏至息影退出。”关山淡淡道。
　　“老……”
　　“安静！夏至刚睡着！”唐驰的一声暴喝还没出口，关山又提高音量将他的话给压了回去。
　　唐驰一连翻了几个白眼终是缓过这口气，压着声从牙缝里将整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老关，你不能这么做！”
　　关山却只满脸无所谓地笑了笑。“老唐，你还记不记得，从一开始，我就不赞同夏至进娱乐圈。娱乐圈是名利场、鳄鱼潭，能活下来的都必须有颗铁石心肠，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夏至做不到。以前我拦不住他，现在既然他自己想退出，你以为我还会留他么？”
　　“但夏至这些年的发展一直都很好！老关，夏至不懂，难道你还不懂吗？夏至是可以拿腾龙奖的，他甚至可以在40岁之前就拿满全球五个A类电影奖项！他是注定要名留影史、万人传颂的，他可以的！”唐驰急切道。
　　“那又怎样？”关山依旧满不在乎，“如果他不开心，拿什么奖都没用。”
　　“操！”唐驰忍无可忍地爆了一句粗口。“谁的人生不是千疮百孔？谁的生活不是千辛万苦？就这么一点小小挫折他都经受不住，老关，你到底要宠夏至到什么地步？”
　　“夏至的人生就不会千疮百孔，他的生活也绝对不会千辛万苦。”关山绝然道，“从我收养夏至的那天起，我就对自己说过，我要给他最好的！最好的人生、最好的生活、最好的一切，老唐，你明白吗？”
　　唐驰愕然住口。曾经，他嘲笑关山是“超级奶爸”，后来又嘲笑关山是“终极弟控”，再后来那绰号又变成了“恋爱脑总裁”，因为关山总也舍不得对夏至放手。每每这种时候，关山总是笑着不说话的，明显一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你能奈我何的态度。原来，无论关山的身份怎样变化，他真的从未考虑过要将夏至放在自己的羽翼之外。“那么光影呢？”
　　“光影发展至今，有夏至固然是锦上添花，可就算没有夏至也不会破产倒闭。还有什么问题呢？”关山轻轻道，“于公，夏至目前的状况的确不适合继续工作；于私，只要是夏至的意愿，我什么都会为他办到；于情……老唐，夏至也是你弟弟，你真的可以狠下心劝他笑着面对那些恶意诋毁么？”
　　唐驰再无话可说，半晌方低声问道：“记者招待会……怎么说？”
　　“私人理由退出，夏至不会出面，我来出面。”关山缓缓道，“一分钟就可以了。”
　　听到“私人理由”这四个字，不知为何，唐驰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吗，老关？我一直以为夏至这么些年这么乖这么敬业，观众一定都很喜欢他。没想到啊……”没想到即便是资深粉丝也会有人三人成虎，更何况吃瓜路人呢？这次的网络风波扰攘那么大，固然是达瑞找水军控制舆论作俑在先，但那些狗仔和网民迫不及待地跟进狂欢也是功不可没。“我放眼现在的娱乐圈，夏至一退，谁能填补他留下的空白？我跟你打赌，用不了两年，大家就都会开始怀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