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娱乐圈](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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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佛魔（六）
　　几场让观众心惊肉跳的精彩打戏之后，时间终于推进到了影片播放的第四十分钟左右。通常而言, 一部成功的商业片在影片开始的三、四十分钟内必须完成介绍故事主线、影片主要角色和引发第一个观影爆点三大任务。而在四十分钟之后, 观众的体力和注意力都会无可避免开始下降。那么, 接下来的二、三十分钟就是展现主角团人物性格能力、感情发展以及让甘草角色发挥作用，以其搞笑诙谐的表演调动观影气氛、为观众积蓄体能恢复专注力的时候。但由于《武林盟》是一部题材相对严肃的武侠片, 这些放松观众紧张情绪的戏份就只能用元不渡与晏如灯不断联手打发对手的那些花样百出的桥段来替代。至于两个主角感情磨合的文戏，如果只看台词，那更是——不卖腐、天然基, 闪瞎人钛合金狗眼。
　　晏如灯：“你又救了我一次。”
　　元不渡：“你的命是我的, 要死也得先问过我！”
　　晏如灯：“你不好奇我究竟经历了何事？”
　　元不渡：“你想说自然会说。”
　　晏如灯：“元兄弟肯听我一劝, 饶那些江湖人一命……”
　　元不渡：“谁是你兄弟？”
　　晏如灯：“我的年纪虚长贤弟几岁，元贤弟可称我为宴兄。”
　　元不渡：“你的性命都是我的, 居然还敢要我称你为兄长？”
　　晏如灯：“轻舟……”
　　元不渡：“你明知这是个假名。”
　　晏如灯：“人是真的便好。”
　　元不渡：“你不问？”
　　晏如灯：“你想说自然会说。”
　　可当导演将这些对话的背景放在关山明月、放在春回大地、放在大漠孤烟、放在雨打芭蕉……一股豪侠之气立时扑面而来, 那种落魄江湖载酒行的旷达潇洒令人心驰神往。
　　武侠片, 是华夏国传统题材, 也是独有题材。正如米国超英片寄托的是米国民众对米国价值观，民主、自由、公正；华夏武侠片曾经寄托的也是华夏老百姓的价值观, 侠义、公理、气节、保家卫国、善恶到头终有报等等。曾经, 武侠片也是华夏国影视圈内最热门的题材。然而, 随着那些优秀的武侠经典作品被反复翻拍、不断注水，而后续的新兴武侠题材又多半是披着武侠的皮谈情说爱、阴谋篡权，武侠片终愈发失了它本身的魅力, 观众也愈发审美疲劳起来。
　　而《武林盟》上映后观众的反响之所以如此热烈，新闻报道中, 就连那些几乎没有养成观影习惯的三四线城市里的大爷大妈们都纷纷买票入场，靠的，就是这股原滋原味！——这才是他们记忆中的味道，这才是华夏老百姓暌违已久、思念已久、渴望已久、期盼已久的英雄气概、豪情洒脱！
　　而这股豪侠之气由导演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精心酝酿，直至下一场的雨中鏖战，终是达到了最顶峰。
　　元不渡按晏如灯的意思，将他送去了少林求见少林新任方丈空信禅师。哪知，两人刚被知客僧迎入山门，以宴如镜、刘多锦二人的为首的一干江湖人士以及一众少林弟子就已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一个跳出来咆哮的，仍然是宴如镜。第三次出场，宴如镜终是彻底扯下假面，全一副恶毒反派的狰狞模样。“小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地……”他话说半截，忽然醒悟到少林原是佛教圣地，即刻忌惮地睨了一眼他身侧的大小光头。“……快将我家危燕剑法还回来！”
　　就凭这两句，元不渡便知宴如镜当真连坏也坏地毫无特色，登即略显疑惑地微微拧眉。
　　“阿——弥——陀——佛！”
　　恰在此时，人群后传来一声佛号。手持僧棍的少林弟子向两旁让出一条通道，将新任少林方丈空信禅师迎了进来。
　　“施主所为何来？”空信向晏如灯与元不渡二人躬身致礼。
　　元不渡面上疑云早已散去，只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
　　晏如灯却急忙双手合十回了一礼，一字字地道：“空信方丈，我是晏如灯。”
　　哪知他话音方落，点苍派的刘多锦刘掌门就已捧腹大笑。“宴盟主少年风流，岂是你这丑八怪的模样？”刘掌门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一众点苍弟子也跟着轰然大笑。
　　原来陷害晏如灯封他真气的那法门十分奇诡，饶是元不渡这一路全力相助，也仍未能将他被封的真气彻底解开。此时的晏如灯虽不如第一次出场时那么可怕，脸上的“肉虫子”也已彻底消失，可半边脸上又布满了如树杈般枝枝蔓蔓的黑色纹路。说一句“丑八怪”，绝不为过。
　　当然，这只是审美传统的刘掌门的观点。影迷一般都赞寇钧的这套妆容：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黑色火焰深深烙印在了那张脸上，这是去过地狱的人才会拥有的独家印记。俊美、邪肆、最甘美的蜜，最见血封喉的毒！”
　　宴如镜亦沉着脸怒斥：“我二弟一世英名，岂容你这小贼玷污？今日须留不得你了！”
　　晏如灯却不理会他们，只望着空信言道：“三年前，我曾助空名禅师参悟易筋经。只要方丈大师将空名禅师请出，是非真假一验便知。”
　　哪知，空信竟又闭目念佛，哀痛道：“空名师弟已于半月前圆寂。”晏如灯正是措手不及，空信却又睁开双目冷冷望住他。“老衲虽与宴盟主并无往来，却也敢确定，你绝非晏如灯！”说到这，他猛然抬手怒指元不渡。“你身边这人，是魔教妖孽！你若是宴盟主，又怎会与他为伍？”
　　连着两条惊天消息，晏如灯忍不住也闭目定了定神。过了一会，他才睁开双眼侧头望向元不渡。岂料，元不渡也正巧扭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没有防备、没有疑惑，有的只是感慨与打趣。
　　晏如灯仍旧望着元不渡，忽而微微一笑，轻声发问：“方丈大师可有证据？”
　　“中原豪杰，哪个不识我点苍渔网阵？若非魔教妖人，岂能这般无礼？”刘掌门一想起那张传了数代的金丝渔网就心如刀绞，目光中充满怨毒，恨不能生吃了元不渡。
　　哪知刘掌门此言一出，元不渡立刻轻笑出声。他向来冷傲，这一笑竟如春雪初融春冰乍破。
　　元不渡这一笑，不仅观众们各个热血沸腾，就连晏如灯的眼都亮了。“刘掌门，天下能人何其之多，有那么一二人先前不曾出世也是寻常。”武学之道当时时求新求变求突破，当年晏家燕巢奈何不了方擎，幼年时的晏如灯就已暗暗认定：燕巢要改！点苍派的这渔网阵横行江湖数十载，被人寻到法门一破了之那更是寻常。更何况，江湖中人生死相搏，希望对手看在渔网阵偌大名头的份上而手下留情，岂非缘木求鱼？——这些话，晏如灯看在刘多锦终究是江湖前辈的面上，仍是忍住了没说。
　　只是刘掌门横行多年，晏如灯那最客套的一句就已大大触怒他，教他立时喝斥：“狂妄！”
　　晏如灯也知这位刘掌门实在不是个明白人，这便扭头望住空信。“方丈大师可还有旁的证据？”
　　“阿弥陀佛！”空信长吟佛号，朗然道。“就请两位施主暂留少林，容老衲细细详查。”空信话说地客气，实则就是要将人扣在少林。少林弟子众多，晏如灯元不渡二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届时空信到底是“详查”还是“灭口”，就只在他一念之间了。
　　这个道理，晏如灯显然也懂。他少年成名身份超然，昔日往来的都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少林空真方丈温柔慈爱，与他情同父子；空名禅师醉心武道，与他更是相投。反而是这空信禅师，严谨端方，与晏如灯私交平平。空真圆寂后由空信接任少林方丈的事，晏如灯早已听闻。之所以仍然坚持来少林，无非是因为少林终究是武林泰山北斗。岂料，这短短时日里，竟连与晏如灯交好的空名禅师也已圆寂。此时空信再要留晏如灯，晏如灯又怎敢答应？“看来宴某来得不是时候。”
　　但这种时候，一众江湖豪杰皆对他虎视眈眈，究竟是走是留，恐怕就不是晏如灯说了算了。果然，晏如灯话音方落，宴如镜第一个率晏家弟子围了上来，恨声道：“小贼，你盗我晏家剑谱，这魔教妖孽害死我叔叔宴云，今日要你们血债血偿！”
　　“什么？云叔……云叔……死了？”晏如灯惊诧心痛不已，双目立时泛红。下一刻，他猛然意识到：那些真正亲近他、熟悉他，与他有深厚情谊的人一个个都死了。那么，他的身份只怕永远都无法说清了。
　　恰在此时，元不渡竟忽而淡淡发问：“宴云当真死在我手？”
　　“推锅了！推锅了！”蓝盈激动地连声嚷嚷，“元不渡从出场就一直在接锅，不是自己的锅也强行往自己身上背。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推锅。寇钧，他这都是为了你啊！”
　　寇钧被蓝盈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地寒毛倒竖，忙不迭地为晏如灯辩白：“他之前接的锅全都转手送我了好吗？”
　　不等蓝盈答话，夏至忽然扭头冷道：“你我之间本无情谊，锅不送你送谁？”
　　寇钧见夏至目光阴冷，活似元不渡，登时好笑地安抚：“夏至，《武林盟》杀青了，该出戏了！”他伸出手试图去拍夏至的面颊，哪知，夏至面颊一侧，竟避了过去。
　　只见夏至冷睨住寇钧，语调毫无抑扬顿挫地问：“你说最后一战，是你死还是我死？”
　　寇钧静默地看着夏至，隔了许久，他方叹着气温柔道：“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答应过我的。”
　　寇钧话音一落，两人立时相顾无言。
　　话已尽、情永存，夫复何言？
　　周瑾瑜做出一副受不了他们俩的模样，向蓝盈大声道：“我早说了极品傲娇就该当受！”
　　“年下才是主流！”逆CP这种事从来不共戴天，蓝盈显然也不例外。
　　周瑾瑜针锋相对：“只有受君才需要攻君时刻安抚！”
　　蓝盈寸步不让：“也只有小受才需要老攻时刻保护！”
　　周瑾瑜：“最后是晏如灯先表白的！”
　　蓝盈：“元不渡从来什么都答应晏如灯的！”
　　眼见两个腐女为攻受掐地连电影台词都听不清了，程立青终于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别吵了！一三五晏如灯当一号，二四六元不渡当一号，周日加上我3P！满意了？”
　　寇钧&夏至：……
　　周瑾瑜和蓝盈正为程立青的豪气而震惊，江城忽然高声喝彩：“这个逼装的我给满分！”
　　程立青闻言，即刻对他怒目而视。却见江城正老老实实地瞪着大银幕。程立青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大银幕，但见银幕上晏如灯已然跟一众武林豪杰吵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风雨如晦，暗无天日。
　　晏如灯神情黯然，缓缓言道：“在场的诸位，有的曾是我的亲朋，有的曾是我的故交，有的……我们彼此虽无交情，我却曾答应过方盟主，以我之力，守护中原武林……想不到……想不到……今日要置我于死地的，不是拜月教，却是你们。……你们虽对我刀剑相向，我却不忍见你们血溅我眼前……”说到这，晏如灯自袖袍中抽出一条黑色缎带，缓缓蒙住了双目。他拔剑出鞘，斜指地面，一字字地道：“来——战——罢！”
　　惊雷巨响，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