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夜行(128)
胸腔里都是沉闷的震动声,裴玉受她感染,也弯了弯眼睛。
陆如琢笑完,将她用力地扣在怀里,落在耳畔的声音却是温柔沉静的。
“卿卿,我心悦你。”
裴玉自她怀中抬起头,指尖细细描摹过她的眉骨,眸中藏着一片皎洁月色。
“我亦如是。”
……
得知陆如琢游街被刺杀,新帝很快着人前来慰问,还赏赐了一堆东西。
陆如琢送传达口谕的女官出府,回头让裴玉挑几样拿去赏玩,裴玉哪有闲心挑,叫人直接送进库房。
不日便是年关宫宴,新帝特意交代陆如琢带裴玉一起赴宴。
先帝特赦后,裴玉在朝野都出了名。
薛妩是谁?那可是启元朝以来最大的谋逆案中的逆党之首!文武百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百姓聊起来都要打个寒战。
薛妩竟然有个女儿活着?
不是隐姓埋名,而是启元十九年的武状元、堂堂的锦衣卫千户,更为重要的是,她是陆如琢的义女。
真相呼之欲出。
陆如琢救了逆党之首的女儿,还将她抚养成人,挟功请来特赦,简直欺人太甚!
朝臣俱怒,翌日参陆如琢的折子便堆满了新帝的皇案。
新帝一手压下,了无回音。
宫宴当天,裴玉陪陆如琢进宫赴宴。
新帝与百官度过的第一个年关,格外隆重地设在奉天大殿。
京师刚下过雪,琼枝玉树,整座皇城犹如冰雕过的世界。
裴玉年岁轻,对宫中也算熟悉,路过道旁的梅园,寒梅怒放枝头,冰天雪地中更有一番夺目。
当即便想去折一支赠给陆如琢,特意等到四下无人才伸出手。
“裴大人。”
裴玉扭头望去。
一名女子身着圆领绯袍,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眉如远黛、目似春山,不负探花之名。
玉带皂靴,身前绣着一品仙鹤补子,正是当朝太傅兼御史中丞——上官少棠。
裴玉率先揖礼。
“下官见过御史大人。”
“裴大人是想折梅花?”
在宫中折梅,不算罪名,但若有心找茬,也少不得责罚。
裴玉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见梅花开得好,一时忘情,想凑近看看。”
上官少棠笑笑。
拢在狐裘中的手伸出来,玉石一样莹白,她走进梅园,探手折了一枝欺霜赛雪的梅花,走回来,递给裴玉。
裴玉:“?”
上官少棠看着她,温声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花高洁,当赠高洁之士。”
陆如琢方才有事被叫走,回到梅园,看见裴玉手握一枝梅花,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玉儿。”
裴玉如梦初醒,低头看了看手里盛放的梅花。
陆如琢含笑道:“给我的?”
说着便伸手去接。
裴玉将手缩回去。
陆如琢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
裴玉道:“我再给你折一枝。”
陆如琢焉能听不出她言外之意,当即将脸一沉,问道:“你这枝是谁送的?”
裴玉还有些恍惚,难以置信道:“是上官御史。”险猪服
“她和你说了什么?”
裴玉将上官少棠的话转达了,任陆如琢玲珑心肠,也猜不透上官少棠打的什么主意。
她忽然凝目望向裴玉的脸。
裴玉的生母薛妩除了是京城第一才女外,还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女帝登基前,相府求亲的门槛便被媒人踏破了。
裴玉比她娘多了一分英气,相貌清妩,似春晖歇在眉梢眼角。
大红的飞鱼服加身,更衬得肤色明晰,唇红齿白。
好一个俊俏的女儿郎。
上官少棠也一直没成亲呢,也未曾听说有什么心上人。
陆如琢冷声哼道:“梅花给我。”
裴玉乖乖递给她,解释道:“我想扔了的,又怕得罪上官御史。姑姑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
顾及身在皇宫,裴玉没有往下说。
陆如琢看了她一眼,轻斥道:“还不快再给我折一枝,你让我一直拿着上官少棠的花?”
“是,姑姑。”
陆如琢手握两枝梅花,身边跟着裴玉,踏进了宫灯辉煌的奉天殿。
镇国公远在边关,她的座次就安排在新帝下首第一位,对面是上官少棠的席位。
陆如琢将裴玉送到她的席位,温声叮嘱了几句,才越过众臣,朝皇案下首走去。
上官少棠已先到了,她瞧见陆如琢左手的梅花,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意料之中。
她跪坐在案几后,撑着软垫起身,大袖合拢,端正一礼。
“陆侯。”
陆如琢眸心微讶,揖手回礼。
“上官御史。”
上官少棠伸手作请,两人分别入席。
朝中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露出失望之色。
本想二人同样位极人臣,少不了明枪暗箭一番,没想到看起来竟然和和气气。
更有人看到这幕皱起眉头,从前有镇国公和六部尚书在还不明显,如今镇国公不在京师,上官少棠受封太傅,一跃居于六部之上,朝堂最为煊赫的两人,竟然都是女子?
朝臣心思各异。
冷不丁传来一声内侍嘹亮的唱:“陛下驾到——”
百官出列,俯身跪地。
“恭迎陛下。”
山呼万岁后,新帝端坐上首,面容和煦,宣布开宴。
第090章
宫乐袅绕,新帝笑声不断,推杯换盏,君臣同乐。
中途,新帝特意让裴玉出列,见了见她,赞扬一番,还御赐了一壶酒。
裴玉谢过恩,再入席手心已多了许多冷汗。
朝臣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她知晓今日过后,她又成了众人攻讦陆如琢的刀。
新帝好端端为何要嘉奖她,难道真是惜才?陆如琢挟功求特赦还不够,竟然还要新帝赏赐罪臣之后!
亥时初刻,新帝以不胜酒力回殿休息,留下一干酒酣耳热的朝臣。
裴玉不善这种场合,为了不给陆如琢再添麻烦,来者不拒地喝了许多酒。
脚步虚浮地登上宫门口的马车,裴玉险些一头栽进去,先一步坐上车的陆如琢伸手及时将她揽进怀里,轿帘在寒风中落下,两人相拥的身影一闪而逝。
一位站在不远处的朝臣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
印着侯府标记的马车离开青砖铺就的宫门。
陆如琢扶着裴玉,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探向她因为醉酒发烫的额头和脸颊。
“姑姑。”裴玉在她怀中无意识地喃喃,呼吸滚烫,似泣音道,“我难受……”
陆如琢眉目一伤,闭了闭眼,唇瓣印在她眉心。
“我知道,下次咱们不来了。”
“不行的。”裴玉抓着她的袖口,闭着眼睛,酒意染红的眼尾渗出两滴清泪,“我不想连累你……”
“你没有连累我,是我连累你才是。”
温暖的唇吻过眼泪,咸涩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唇齿间。
裴玉不断流泪,搂着女人的脖子和她接吻,直至睡着在她的怀中。
马车已停在侯府大门口有一会儿了,驾车的暗卫也没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正犹豫要不要出声询问,陆如琢弯腰,抱着已经睡着的裴玉出来。
“都督。”车夫连忙左右张望。
陆如琢从正门抱裴玉进去,目不斜视地路过下人,进了后宅。
裴玉醉得人事不省,陆如琢传了热水,亲自给她沐浴,再将她抱到卧房,闻着她身上令人心安的香气沉沉睡去。
宫宴过后,各司停政。
陆如琢不必上朝,温柔乡里睡到自然醒。
裴玉躺在她怀里,把玩她的长发,听见动静抬头冲她一笑,似春晖洒落人间。
陆如琢心底长长地喟叹一声,环着她腰的手臂收紧,贴在自己怀中。
温热的躯体紧紧抵着,四目相对,呼吸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