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夜行(65)
祝无婳见她二人如临大敌,笑道:“我就是耍个贫嘴,你陆姨跟我演呢,咱们继续讲。”
陆如琢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裴玉确认她情绪无异后才重新集中精力。
“据传灵霄岛主云游之时,偶然遇到了古靖宇,看中他人品武功,提前择他为婿。既然灵霄岛发话了,那其他门派哪里敢抢岛主的乘龙快婿,纷纷道喜。古靖宇弱冠之后在江湖行走,也做了不少侠义之事,当时还是古少侠。过了几年,他与岛主的女儿成亲,就退出江湖,和……夫人隐居灵霄岛。”
“他年纪上来了,便变成了古大侠。”
和荡气回肠没有半点干系。
裴玉大失所望,问:“那古大侠的武功如何?”
祝无婳道:“这个我不知道,当年是比你姑姑差远了。”
裴玉拧眉不解,为什么忽然和陆如琢作比较?
祝葳蕤不忿道:“他的名气一大半都是灵霄岛给的吧,若是没有岛主的女婿这个头衔,如今江湖有几人识得他?”
“也不能这么说,他当时是嵩阳剑派的得意门徒,即便做不了掌门,也能当个长老。江湖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那也没有现在名气大。”
“是。”祝无婳不否认,她又看了一眼陆如琢。
陆如琢回瞪她一眼。
祝无婳:“……”
怕她勾起往事才担心她,好心当成驴肝肺。
祝葳蕤不免又可怜古夫人一番,好好的大小姐,全为他人做嫁衣裳。若她是大小姐,当如何如何,以后江湖就会说灵霄岛大小姐和她的丈夫。
诸葛珏听得眉眼柔情似水。
裴玉点头附和,却有些心不在焉。
比武是抽签制,除却已经在江湖成名的豪杰,其他人都要抽签。
陆如琢、裴玉、祝葳蕤三人都去拿了签。裴玉能参加有一个条件,她答允陆如琢不使用本门武功,如此一来只是凑个热闹。
她们互相看对方的签,兴致勃勃地讨论这几个陌生的名字。
而从抽签台下来,场中其他人的脸色或喜或忧。
“落英宗祝葳蕤……”一腰佩短剑的男子念出白纸上的黑字。
祝葳蕤耳尖听到,跳起来挥手兴奋道:“就是我啦。”
男子远远地在阁楼上见过她,知道她是祝无婳的女儿,当下便两眼一黑,叫他的朋友扶住了。
“四海宗左迁……”
“神剑山庄笏言……”
“嵩阳剑派段陶然……”
“散人卓晖……”
一个一个的名字在人群中低声响起。
裴玉将签收进怀里,道:“咱们走吧,去问问什么时候比。”
此次参加武林大会者人数众多,是以唐岳周全地提前准备了其他几个擂台,以供初试。饶是如此,裴玉三人的赛程也被分别安排到了第二和第三天。
诸葛鸿虽本人未到,但他的小厮代他取了签,一朝扬名的机会,他即便再怒火攻心,也不会错过。
诸葛玄的脸色稍有好转。
前几天的参赛选手水准参差不齐,大部分不是一招将对方打飞,就是两个人在台上菜鸡互啄,你来我往看得人直打哈欠。
祝葳蕤打了个哈欠,一头栽进诸葛珏怀里睡了。
裴玉也有点犯困,看着坐姿笔直的陆如琢,犹豫了会儿,还是没能壮起胆子。
倒是陆如琢看起来目不转睛,挺有精神,下一刻脑袋一歪,枕在了裴玉肩上。
裴玉窃喜,小心地揽住女人的肩头。
祝无婳第二日便不来了,陆如琢午睡过后抽空过来,上擂台速战速决一掌拍飞了一个,下场就不见了,观看这场的武林人士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胜者——落英宗陆绾。”
“诶,陆绾呢?”
“不管了,陆绾胜,写上。”
朱笔在竹签上写上陆绾的名字,丢进下一场的签筒。
只有三个年轻人日日混迹在擂台,端着碗凉茶边喝边企图发现些藏龙卧虎的高手。
裴玉和祝葳蕤初入江湖不久,看不出什么。
倒是诸葛珏感慨道:“今年有好多厉害的新面孔,我都没有听过,可见中原武林欣欣向荣,此次讨伐魔教必定马到成功。”
赛程过半,祝无婳依旧懒得来,陆如琢倒是回来了,面无表情坐在属于祝无婳的座位,祝无婳对外称她是自己的首徒,师父不在,首座弟子坐镇也在情理之中。
“下一场——落英宗裴玉对阵断刀门吕元。”
裴玉不能使陆如琢教的剑法,这场胜得尤为艰难。
她险之又险地避开吕元的大刀,耳边刮得风声,她闪身横剑,正好撞上迎面一记“铁栓横门”,劲力奇大,只听“当”的一声,震得裴玉虎口发麻。
裴玉连退三步,不着痕迹松了下虎口,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神色凝重。
祝葳蕤在阁楼叫道:“裴姐姐不好!”
诸葛珏面色也十分严肃,没有接话。
陆如琢垂在宽袖的手指慢慢捏起来。
当当当。
场上刀剑迅速相交分离。
吕元久攻不下,不由内心浮躁。他苦练武功三十余载,不分寒暑,从无懈怠,才好不容易在江湖挣得立锥之地,走江湖的人卖几分薄面唤他一声吕大侠。可眼前这位白衣少女,看起来至多十八.九岁,却已借武林大会一举扬名。
落英宗祝掌门的徒弟……
当真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吕元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攻势愈发暴烈。“停车问路”大开大合,撞得裴玉的长剑不断弯曲,慌忙躲避,自顾不暇。
台下有眼力好的人瞠目道:“吕元是疯了么?”
“这不过是比武,下这么狠的手作甚?落英宗这姑娘一刀若是避不过,当场就要被劈成两半。”
“喂!堂堂断刀门吕二爷,欺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恐怕有违侠义之道吧!”
吕元已经杀红了眼,充耳不闻台下的议论。
祝葳蕤冲动站了起来,便要飞下去帮忙。
诸葛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腕,道:“不能去。”
眼见着裴玉被逼到了角落,下一刀就要血溅当场,祝葳蕤扭头红着眼睛对陆如琢道:“陆姨,你快让裴姐姐认输啊,要不你就让她用本门武功!”
陆如琢目光紧紧盯住擂台,没有开口。
祝葳蕤急得要哭出来,诸葛珏也不知如何是好,是拦是放,若裴玉真在擂台有个好歹,她此生无法原谅自己。
诸葛珏抱着祝葳蕤腰的双手一松,祝葳蕤足尖在栏杆一点,便听到不可思议的一声咦。
“吕元输了。”
诸葛珏忙伸手捉住她脚踝,将人拽了回来。
陆如琢握成拳的手指松开,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在椅子里。
台下的人看着被长剑指着喉咙的吕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吕元披头散发,神情恍惚。
刚刚他将裴玉逼到了擂台一角,愤怒和求胜的心蒙蔽了他的心智,他一刀奋力挥去,眼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接着他刀上一沉,几乎握不住,有千钧重,带着手腕不住下沉。
他急于抽刀,视线里一道锋芒。
吕元头顶发凉,束巾被挑断,长发散落下来。
后心猛地腾起了一阵寒意。
他一回头,剑尖离他喉咙只有一寸的距离,锋锐逼人。
此时束巾刚好缓缓飘落在地。
留下面色灰败的吕元和台下茫然的观众。
人群里有人温言解释道:“裴姑娘先佯装败势,待吕元放松警惕露出破绽,原地拔高数尺,踩在吕元刀上使了一招‘千斤坠地’,尔后再接了一招‘叠翠浮青’,此式最为迅疾飘忽,形同鬼魅。”
“她不是落英宗的么,怎么会自在山庄的剑法?再说这‘叠翠浮青’不是青萍剑的成名绝技么?她怎地会使?”
“自在山庄与落英宗交好,互相学对方的招式有甚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