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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一颗蛋(14)

作者:燕若兮 时间:2018-02-22 12:33 标签:仙侠修真 欢喜冤家

  “少陵。”凤荀蹲在他身后,“豆沙卷太长了,我根本吞不下去。”
  张少陵:“别叫我。”
  凤荀怔了怔,心中一瞬间过了几个念头:“可我饿了。”
  张少陵:“……”
  他翻身起来下地,脸色不愉地坐在桌旁,寻了一双筷子把豆沙卷夹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凤荀又飞到了桌上:“你生什么气?”
  张少陵:“……”
  “虽然我和前世那个张少陵是死对头,可我们的关系……若说实话的话还是很好的。”凤荀仔细觑着张少陵的脸色,发现他的脸在一瞬间更加阴沉了。他及时闭了嘴,想了想,又开口道:“我没想过要对你怎么样。”
  说来也奇怪,他重生以来的确没想过要对“死对头”张少陵如何。
  张少陵依然在用筷子夹豆沙卷,一句话也不说。凤荀蹲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道:“少陵,你再夹下去它就要变成豆沙年糕了……”
  张少陵停住了。他盯着那盘已经四分五裂的豆沙卷,忽然低低开口:“你在青云殿里可以不开口,为何要维护我?”他顿了一下:“是因为我的‘前世’和你曾是生死之交吗?”
  向来牙尖嘴利的玄霄仙尊一时间呆住。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魔尊心也是海底针啊……
  “不是因为他。”凤荀决定实话实说。这个少年版张少陵似乎陷入了什么奇怪的想法里,好像不太想把自己和前世牵扯在一起,“因为我和你是朋友。”
  他猜对了。少年版张少陵的眉心松了一下,稍微有所舒展:“吃吧。”
  凤荀:……这人的变态占有欲居然连他的前世都容不下吗?!他不由得想,幸好前世的成年版张少陵不会遇到少年版张少陵,不然这两个人会不会打一架?
  他低头看了看那盘豆沙卷。前世这是他师弟最为拿手的食物,经常做给他吃。然而重生之后,他对这种甜腻腻的食物突然多了几分厌倦,吃在嘴里的感觉就像看着师弟那张曾经单纯天真最后面无表情杀掉他的脸,明明是甜食也异常清苦。
  张少陵照例给他夹豆沙卷。吃了第一块之后,凤荀觉得张少陵做的貌似要比师弟好吃一些,至少那种苦涩的味道淡去了许多,反而显出几分豆沙的香甜。
  张少陵微微启唇,忽然开口道:“既然你的名字叫凤荀,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凤吧。”
  凤荀没什么异议,然而张少陵下一句话差点把他噎个半死:“我在书上看到,如果拥有双修道侣会更快提升修为。等你化形,我们就结成道侣吧。”
  凤荀:“你说啥?!”
  张少陵倒是无比自然:“我见过你化形之后的模样。又不是不能接受?”
  “这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凤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明白现在的少年张少陵根本就没有情爱的观念,唯一一个被他承认的朋友就是自己,只要自己不是丑得惨绝人寰,大概这位魔尊都能接受……可若只是为了提升修为,不代表自己能被变成道侣!
  凤荀怒了:“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双修道侣……你根本就不明白双修道侣意味着什么!难道只是用来提升修为的工具?!”
  张少陵皱起眉:“可我能接受的只有你。”
  “张少陵!”凤荀气得七窍生烟,“你想获得力量想疯了吧!我只是你的朋友!”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会是我唯一的双修道侣。”张少陵凝视着他,“我不懂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凤荀一瞬间没了胃口,语气冷寂森然,“若我是你的双修道侣,那是因为我爱你;若我是你的朋友,那是因为我欣赏你,却不爱你。”
  说完,他一拍翅膀飞过整个房间,落在了窗前。他凝视窗外漆黑的夜幕,不知为何感到眼中涌上一阵酸涩:张少陵不会懂的。他之前不懂友情,现在不懂爱情。
  张少陵的目光追随着他。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抱歉。”
  “没事。”凤荀努力平复自己翻涌的心绪,语气冷静,“我不怪你。”
  又过了许久,张少陵道:“……你在我心里并不是提升修为的工具。”
  凤荀微微垂下目光:“……我知道。”
  .
  张少陵虽被罚抄《道德经》,但每日的早课还是不能耽误的。次日早课一下,季子瑜便把众弟子叫到一处,神情淡漠地宣布道:“师伯有令,腊月初一斗法大会前夕,将要举办一次青云派内亲传弟子选拔,人人皆可参与。”
  众弟子一阵窃窃私语。
  “还有一个消息。”季子瑜淡淡道,“在外游历的两位亲传弟子不日便要回山,届时也会出现在选拔赛上。”
  说完他一挥手:“散吧。”
  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季子瑜走到张少陵面前:“兰馥想见你一面。”他看了看不远处等着的魏珏和夏无胤:“一个人,这只凤凰可以跟着。师伯已经允准,就看你的意思。”
  张少陵:“好。”
  季子瑜点点头:“那就今日下午。”
  .
  镇魔塔在青云派的一处山坳中,顾名思义,是镇压魔物和妖物的所在。整座镇魔塔由青石砖砌成,外围被金色的锁链锁住,上面布满符纸和各类加持法术。
  地面有些潮湿,已经长出了一层青绿的苔藓。张少陵与凤荀的脖颈上都各自挂了一枚晶石吊坠,是为了防止他们被镇魔塔的镇魔符和法术所影响。前面一名青衣弟子引路,领着他们走进了镇魔塔中。
  镇魔塔共九层,地上七层,地下两层,兰馥被关押在第七层乙字牢内。张少陵踏进镇魔塔,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开阔的空地——几只白鸽扑棱棱落下,咕咕地叫着。
  那名弟子把张少陵领到乙字牢门口便离开了。乙字牢是个很小的房间,甚至不到张少陵房间的一半,一间小小的窗子开在最上面,几只白鸽飞了进来,落在牢里不过见方的地方。一名女子披散着头发蹲在地上,正伸手喂这几只鸽子。
  似乎听到脚步声,她微微侧过脸,披散的长发下露出她苍白的侧颜:“你来了。”
  凤荀蹲在张少陵肩头凝视着她。曾经嚣张跋扈的兰馥此刻已经被废去灵力,她的手脚都戴着刻满符文的镣铐,以防止她逃脱。她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憔悴了,眼角甚至已经出现细细的皱纹。她就这样安静地蹲在地上,看着鸽子啄食她手里的几粒米。
  “看着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快意?活得连这几只畜生都不如。”兰馥轻声说道,“张少陵,你也不必得意,你和我,都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张少陵皱起眉:“何出此言?”
  “我恨你,和师父宠爱你……是一样的原因。”兰馥悠然道,“可怜叶灼光那个蠢货,一心一意敬爱着师父,维护着青云派,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更加宠爱你,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爱我一样。”
  她说着,转头直直望着张少陵,唇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你的大凶命格并非天生,而是人为。你在凡间如浮萍一样游荡,并非天灾,而是**。”
  张少陵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凤荀心中微微一震——这是什么意思?前世的魔尊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难道这其中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第30章
  凡间津安城的西侧, 有一座城池名叫昌平城, 是一座不大的城市, 和北方的无数个城市一样, 也和青云山脚下的无数个凡间城镇没什么区别。
  兰馥的父母是一对普通的商人, 住在昌平城里,与张家是邻居。
  说起张家, 大概是整个昌平城内最神秘、最奇怪的一家人。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丈夫张汝振在东市卖豆腐为生,他家的豆腐好吃得有些过分。他们孤僻, 从不与人交谈,张汝振更像是在害怕什么,每日豆腐摊一收就匆匆回家,关上门, 家里安静得连咳嗽声都听不到。
  兰馥用平板的声调叙说着,张少陵始终静默地听着。他从出生起就父母双亡,在凡间流离, 对自己的家人和身世根本毫不知情。他未曾想过,兰馥竟曾与他的家一墙之隔。
  “张家有一个大儿子,应该是你的哥哥。”兰馥忽然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扫了张少陵一眼,“可惜。”
  张少陵没有说话。
  “张汝振是个疯子。”兰馥冷笑一声, “那时我还太小,不懂他究竟在做什么。后来我才知道, 他竟掠了你母亲来, 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 硬是将你的母亲与他绑在一起双修。”
  “你的大凶命格,也是你父亲逆天而行更改的。”
  张少陵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你骗我。”
  “哼,我骗你作甚。张汝振那个老疯子已经死了,可惜留下你这么个小疯子。”兰馥把手里的米粒抖落在地上,看着那些鸽子啄食,“都说你天资聪颖,是青云派新晋弟子中最用功的人。那你应该知道,魔界之人用什么来提升修为。”
  张少陵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不仅张少陵知道,凤荀也一清二楚。修魔者提升修为的方法有三:其一,像修仙者一样修炼,只不过进度最慢;其二,找一位修仙者吸取精元和灵力,再转化为魔气,此种方法比前一种要快;最快的是第三种:杀死一位大凶命格者,抽走他的精元,据说若是能吸取五到六位大凶命格之人的精元,就能修成魔尊。
  不过此法实在难寻,因为大凶命格本身就极为稀有,就算有也很难长大。凤荀不由得看向兰馥:“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汝振是魔界之人。”兰馥轻笑,“他把张少陵生下来,就像生一头待宰的猪……只是用来提升修为罢了。”
  张少陵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凤荀把翅膀搭在他的肩膀上以示安慰:“就算你所言不虚,为何他选中了少陵?”
  “无论是修仙者还是修魔者都知道,修改命格是逆天之举,就算具有修改命格的实力,也只有未降生的孩子才能被修改。”兰馥笑着,一只手指住张少陵,“他当时还未出生,当然要选择他……不,也许是选择了他,才决定让他出生的吧。”
  咔地一声轻响,张少陵脚下的青石砖出现了一条裂缝。他死死盯着兰馥,一言不发。
  “你何必那样看着我?要恨,也该恨你那个没人性的爹。不过也对,他本就是魔界之人,何来人性。”兰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头发,冷笑一声,“你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我父母本是好心才去帮忙,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你这个大凶命格之人一出生就害死了我的父母!”
  兰馥咧着嘴,明明是想笑,却仿佛在哭:“你的命格太凶了,我父母当即毙命!你只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竟也知道保护你的父母……凭什么,凭什么!你害死我父母,却绕开了你的家人!”
  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恶狠狠的:“不过你的家人也很快就遭到了报应。修改命格是逆天之举,怎么可能留下他们?!张汝振惊动了青云派,师伯、师父和师叔带人杀了你父亲,你母亲因为失血过多也死了。死得好,死得好!”
  就像一个诡异的回环,疼爱张少陵的师父、帮助张少陵的师伯……救了张少陵的同时又是害死他父母的元凶。在这个回环中,究竟是谁对了,是谁错了?
  兰馥仰头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手腕脚腕上的镣铐叮当作响。张少陵始终直挺挺地站着,一言不发,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凤荀不由得暗叹:想必就是那时,兰馥被柳云鹤收入门下,但张少陵又为何会流落凡间?
  “可惜,”兰馥突然停止了大笑,咬牙切齿地说道,“师父说什么可笑的‘慈悲’,竟没有把你这个小杂种也杀了!只是在你身上下了法术,缓和你的大凶命格……但他也不能收你这个魔界的后代进青云派,于是就把你和你哥哥带到了另一所院子的门外……留下一张字条就走了。”
  张少陵忽地上前一步,脚步很稳,但声音却有些喑哑:“那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他原本听说自己的哥哥是被野狼咬死的,但……若是如此,他又如何能活下来?
  “我怎么知道?”兰馥呵呵笑了起来,“我怎么知道?我为何要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仇人还没死,张少陵!你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你父母……你哥哥……你朋友……我等着,我等着你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天!”
  她又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眼里射出可怕的、充满恨意的光芒。凤荀注视着她,忽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为什么?”兰馥忽然扑到牢边,抓住铁制的牢笼,几近癫狂地盯着张少陵,“我要让他知道,他个小杂种是魔界的后代,永远、永远也不可能继承青云派掌门之位,更不可能得道成仙!我要让他知道,他永远都会是孤家寡人,因为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害死!”
  凤荀心底一震:难道这就是前世张少陵选择入魔的原因?他拍了拍张少陵的肩,压抑着心底的沉重,用不在乎的口气说道:“我们走吧,她疯了。”
  张少陵淡淡“嗯”了一声。
  他带着凤荀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牢笼中的兰馥。那女人依然死死盯着他,仿佛要亲眼见证他覆灭的一天。
  .
  出了镇魔塔,几只鸽子咕咕叫着从最高层的窗口飞出,向远处飞去了。张少陵默然凝视着那些鸽子,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忽然说道:“小凤,前世你是被谁害死的?”
  凤荀一怔:“是我师弟。”
  “……”张少陵侧头看着他,“你和前世‘张少陵’的关系,难道不是生死之交吗?”
  “是这样没错。”凤荀的眼中透出几分笑意,他用翅尖戳了戳张少陵的脸,“可他是魔尊,我们关系再好,也不能跑到玄霄派去侃大山吧。”
  “……”张少陵挪开目光,“我放你走。”
  凤荀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货不是向来想抓着自己在身边帮他修炼吗,怎么突然想放他走?联想到刚刚知晓的张少陵身世,他心中陡然一沉:“你什么意思?”
  张少陵面色冷硬:“你走吧。”
  “走个头。”凤荀道,“你答应过要帮我找到我师弟,”——虽说可能性不大,毕竟这一世的师弟还没害死他,想找前世的仇人有点难——“你现在想食言?”
  张少陵:“……”
  “什么大凶命格?”凤荀嗤笑,“我是玄霄仙尊,命硬。”
  张少陵:“……”
  凤荀:“我记得我还是玄霄弟子的时候,有次练剑没注意脚下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头上。我的一个师弟吓坏了,跑过来扶我,以为我摔伤了。谁知扶起来一看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石头裂了一条缝。”
  凤荀:“所以说,你那大凶命格对我来说什么用都没有,我命硬着呢。”
  张少陵:“……你那是屁股硬。”
  凤荀:“……屁股明明是软的好吗!你的屁股难道是硬的?”
  张少陵想了想,忽然看了凤荀一眼:“有时候是硬的。”
  凤荀:“……??”
  张少陵,你变坏了……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注意到引着他们来的那个青云弟子正在不远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一只脚抬起又放下,似乎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在这么黄暴的对话中上前来。
  张少陵:“……”
  凤荀:“……”
  卧槽,该不会明天整个青云派都能知道身为玄霄掌门的玄霄仙尊有某种特殊癖好了吧!他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那个……”凤荀开口了。
  “实在对不起!”那个弟子一鞠躬差点把头低到地上去,“我马上就走!”
  看着一溜烟没影的青云派弟子,凤荀突然觉得,就算没有身世这回事,张少陵大概也做不成青云派掌门了……
  “别管她说什么了。”凤荀纠正了一下思绪,回到正题上来,“你是没本事克死我的,所以不要再大义凛然地企图让我走了。我不会因怜悯你而留下,也不会因你的命格就离开。”
  他停了一停,眼里忽然蕴含了笑意:“命格算什么?我的命归我管,只有弱者,才会归咎于命格!”
  张少陵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眸中浮起一丝破冰似的笑意。像是初冬的暖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走吧。”张少陵淡淡道,“再有十天就是亲传弟子的选拔。我们回去修炼。”
  “我饿了。”
  “我给你做饭。”


第31章
  “少陵师兄——”
  窗子被人一下拉开, 冷风呼呼地卷了进来。床榻上惊醒的张少陵几乎是抄起手边的砚台就丢了出去, 窗口那人哎呀一声, 砚台不偏不倚正中他脑门,墨汁糊了他满头满脸, 像某种小兽头顶的三杠花纹。
  天灰蒙蒙的。漫天的雪花被吹了进来,钻进张少陵的被子里。被子边缘探出几根打着卷的凤翎,小凤凰迷迷糊糊地探出头:“一大早这是——”
  它停住了。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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