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一颗蛋(9)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凤荀用嫌弃鄙夷的目光瞥了一眼张少陵，“因为你有求于我，才能好吃好喝养着我。有人养我，我为什么自讨苦吃要往外跑？”
　　说完他转了转眼珠：“更何况不是你自己要求我留下的吗？”
　　张少陵：“……”
　　这只小鸟性格恶劣，牙尖嘴利，语言刻薄，没有半点传说中凤凰神鸟光耀四海的样子……大概原本就是个小心眼的、睚眦必报的人。
　　凤荀漫不经心地挪动了两步，往旁边的床铺上一趴：“我要午睡了。”
　　张少陵：“……”中午早就过去几个时辰了好吗！
　　眼见少年魔尊僵着一张脸坐在那儿，凤荀心里暗自好笑：该不会是气傻了吧？果然少年版魔尊就是比成年版魔尊好欺负，若是换了成年版魔尊……刚才那几句话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修炼的是青云派和玄霄派的失传法诀。”张少陵僵着一张脸，语气也硬邦邦的，“……师父说过的那个。”
　　凤荀：“哦。”
　　张少陵：“……”
　　凤荀：“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少陵的表情扭曲了。他似乎费了好大劲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修炼方式是灵力逆行。”
　　凤荀：“哦。”
　　张少陵又憋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无法逆行灵力，很疼。”
　　凤荀嗤笑：“灵力逆行是修魔的方式，你是修仙者，当然会疼。你又不把法诀的具体内容告诉我，让我自己凭空猜吗？”
　　张少陵：“……我背给你听。”
　　.
　　青云派和玄霄派的前辈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闷声作大死，这些法诀晦涩难懂，更重要的是他们为了突破修仙之极境，竟然用修魔的方式来修仙，导致修出来的法术也掺杂了五分魔气，这样的法术真的不会被认为是和魔界勾结吗？
　　“你修炼的方式不对。”凤荀道，“首先，你修炼的并非是本派系灵力的法术；其次，你不能散开全身灵力，除非你想入魔。”
　　张少陵：“……”
　　凤荀似乎迟疑了一下：“你真的想修炼？”
　　前世的张少陵因为偷盗九转回天丹被逐出青云派，受到整个修仙界追杀，因此才入了魔；若是他帮助张少陵修炼这些亦正亦邪的法术，会不会成为张少陵入魔的罪魁祸首？
　　虽说这个少年版张少陵性格孤僻又暴戾，疑心重还寡情，可念及日后的魔尊张少陵，凤荀还是不想让他重走前世的老路。去他的入魔既定命运，有他在，他必阻止张少陵入魔。
　　张少陵点头。
　　“好吧，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虽说凤荀前世臻至玄霄仙尊，可这些法诀还是有些过于高深，但玄霄派的法诀却不难看懂，“所有电系法诀均属于玄霄派，你若是私下修炼别派法诀……会被视为背叛师门，所以在人前，这些法诀是上不了台面的。”
　　张少陵：“我会小心。”
　　凤荀瞥了他一眼：“我是怕你不甘心。”
　　少年魔尊这样高傲的性子，明明比对方强大却因门派限制不能用，一定很难忍下来。张少陵明白他的意思：“过去十七年，我始终如此。”
　　凤荀恍惚了一下：张少陵的身世竟如此凄惨吗？
　　他还未来得及整理心绪说些什么，张少陵忽然开口：“你甘心吗？”
　　凤荀一愣：张少陵察觉了什么？
　　能看懂这些晦涩的法诀，小凤凰想必曾经修为甚高，或许不下于师父。他会沦落成一只雏凤，也是因为有人害他的缘故吧。张少陵又重复了一遍：“你甘心吗？”
　　凤荀平静道：“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我已处在这种境地。”
　　“是谁害你？”
　　居然已经猜到了这种地步……凤荀抬眼看他：“是我曾经最亲近的人。”
　　他的好师弟，与他一同入门，十年情谊……到头来他竟不知道他为何要害他。
　　“恨吗？”
　　“自然。”凤荀淡淡道，“可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找到他。”
　　这一世的师弟不知如何了？应该与张少陵一样是个少年吧，还未做下那些阴诡之事，可联想到这一世“凤荀”的死亡，凤荀猜想，或许已经做下了？
　　张少陵：“我会帮你找到他。”
　　凤荀又是一怔：“这算是报答？”
　　“若你认为是，就算是吧。”
　　凤荀有些复杂地看了他半晌：“谢谢。”
　　张少陵一愣，撇过头去：“……不客气。”
　　“那么，”凤荀道，“……我们就从第一个玄霄电系法诀开始。”


第20章
　　这几日中，张少陵迷上了看《珍馐谱》学做菜来喂养他的小凤凰。凤荀不得不承认，张少陵的悟性极高，无论是在修炼还是在做菜上……他这几天被张少陵喂得小肚浑圆，起飞都有些困难了。
　　作为张大厨尽心尽力饲养的报答，凤荀也把自己所能领悟到的玄霄法诀尽数教给张少陵。几天时间过去，张少陵已经能熟练使用失传电系法诀中的一个——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与此同时，凤荀也会在闲暇时梳理自己体内的灵力。他现在能用的仍然只有火系灵力，不得不从基础开始做起。随着张少陵逐步能够操纵失传法诀，凤荀也逐渐能够发挥出火系灵力的威力。虽然比前世差得远了，但比他们去南禺山时强了不知多少。
　　在夏无胤、魏珏等人外放修行回来的前一晚，常年不见踪影的萧阳居然回到了青竹阁。他神神秘秘地提着一个大袋子，一进青竹阁就直奔张少陵住的东暖阁。
　　“张师弟，张师弟？”萧阳“叩叩”地敲着门，“你在吗？我写信问了我爹，他回信了。”
　　凤荀从书里抬起头，恍然想起似乎萧阳是说过要问问能不能再找到练实果。他瞥了张少陵一眼，张少陵被打断了修炼，神情十分不悦，脸色黑如锅底。他走到门前拉开门，脸上仿佛结了冰：“萧师兄。”
　　很难有人抵挡住魔尊的煞气摧残。萧阳缩了缩脖子，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丢脸，于是又下意识地清清嗓子：“我带了点东西来。”
　　张少陵的目光向下移去，落到他手里那个大袋子上。发现张少陵正注意自己拿来的东西，萧阳立刻说道：“这是我爹寄来的，也只有九华附近的山上才有。”
　　张少陵这才动了动脚步，把他让进屋里来。一进房间，萧阳的目光就立刻投向了正趴在书页上的凤荀，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却又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神态：“这是你的凤凰？还挺好看的，不过还是没有我的银狼好看。”
　　张少陵的脸更黑了，抿着唇一言不发。凤荀柔和地说道：“你好，萧师兄。”
　　萧阳一时间没掩饰住脸上的惊讶：“你……你会说话？不是说灵兽幼年期无法口吐人言吗？”他一转脸看到张少陵十分不悦的脸色，立刻改了口，轻咳两声：“我知道……凤凰是神兽。其实我的银狼也非常聪明，一成年就会说话了。”
　　张少陵开始皱眉了。凤荀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些不耐烦，于是摆出一副好奇的神情：“萧师兄手里拿的什么？”
　　“是给你的。”萧阳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南禺山被毁，练实果恐怕再也没有了。我爹说了，这种东西也能替代练实果，灵力不俗，只不过有点难抓。”
　　难……难抓？
　　萧阳解开袋子，从里面拉出一个大盒子。他先敲了敲盒子，然后才把它打开。打开的一瞬间张少陵的脸顿时犹如山雨欲来的乌云，凤荀的脸色则更难看几分——
　　满满一大盒虫！子！
　　细细的黑色虫子能有一根手指那么长，像蚯蚓一样在盒子里蠕动着，还有几条缠绕在了一起。萧阳的父亲没说错，这种虫子有个非常俗气的名字叫“灵虫”，因为它的确拥有一定的灵力，可是……这不代表凤！荀！能！吃！
　　凤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被张少陵抄在手里。他似乎察觉到小凤凰有些发懵，于是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羽毛，随后对萧阳直截了当地说道：“小蛋它不吃。”
　　“你又不是它。”萧阳一只手叉着腰，“九华云天宗里的灵兽，只要是鸟类都喜欢吃这种食物，你不会喂它吃人吃的食物吧？我爹说它会消化不良的！”
　　“……我觉得我吃了它才会消化不良。”凤荀从张少陵的指缝里钻出小脑袋，“谢谢你的好意，萧师兄……”
　　萧阳不高兴了：“你怎么也这样？我爹费了好大劲才抓来这么多。”
　　凤荀细微地鸣叫了几声，虚弱地说道：“虽然我很想接受，可我最近阴阳失调，脾胃不和，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碰不得荤腥。”
　　张少陵：“……”
　　萧阳：“……”
　　这位九华云天宗副宗主的少爷似乎很疑惑凤凰为什么会脾胃不和，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收起了那一盒子的虫子：“好吧，我先放在我那里养着，什么时候你好些了，我再给你送过来。”
　　张少陵打开门，一举一动都无不透出送客的意思。萧阳磨蹭着，眼睛始终落在凤荀身上，似乎很想摸摸看。凤荀早就看出他的企图，呆在张少陵手里不动稳如泰山。
　　就在张少陵不耐烦到几乎要把他直接踢出去的时候，萧阳终于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地回过头来：“兰师姐是不是在临风崖思过，三个月才能出来？”
　　张少陵：“……是。”
　　他已经懒得再多说一个字，语气也硬邦邦的。萧阳像是没察觉到张少陵抗拒的模样，若有所思地嘀咕着：“我想也是……她既然在思过，就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
　　张少陵俊眉一挑，萧阳已经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还未等张少陵问出一个字，萧阳就消失在了门外。
　　.
　　次日便是夏无胤和魏珏等人外放修行回来的日子，因此例行的早课暂停。张少陵本想呆在青竹阁继续修炼玄霄电系法诀，却因为凤荀说要出去晒晒太阳，不得不放下了修炼一事。
　　现在他只学会了一个玄霄失传的电系法术“风飑电击”，还是最基础的一个，因为灵力不足，也只能发挥一半的威力。可相比之下，他更放心不下小凤凰，修炼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了。
　　“其实我有点在意昨晚萧阳说的话。”凤荀趴在张少陵肩头，若有所思，“……他不会无缘无故那么说。”
　　张少陵冷哼一声：“原来你不是为了晒太阳。”
　　“太阳晒多了会变黑的。”凤荀煞有其事，“我当然是有正当目的才会出来。”
　　变黑？张少陵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肩头上全身都被火红色羽毛覆盖的小鸟，它是认真的吗……
　　再想想这只小鸟之前恶劣嚣张的行径，张少陵顿时皱了皱眉：它一定又在耍他。
　　“我们去青云殿。”凤荀用羽毛尖戳了戳张少陵的耳朵，感兴趣地发现张少陵耳朵痒时会动——没想到魔尊竟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动作。张少陵被他戳得沉不住气，一把从肩头抓了下来，放在了头顶，语气不无警告：“别乱动。”
　　这语气大概能吓跑所有的小动物——凤荀除外。谁怕张少陵，他都不可能怕他。于是这位玄霄仙尊笑眯眯地继续用刚长出来的尾羽扫他的耳朵尖：“你都不问为什么？”
　　张少陵被他搅得心烦意乱，索性直接把他抓在手心：“别闹。”
　　这人还和前世一样无趣得很啊……凤荀蜷在他手里，调侃道：“两位师弟回来，你都不去迎接一下，这样会让人伤心的。”
　　“说重点。”
　　张少陵吐出几个字，眉心拧起——他这只鸟性子实在太恶劣，有话从不直接说，偏偏要兜圈子，让人猜得心烦。从前许是不熟，还有所收敛，这几天大概是喂多了……
　　凤荀眨了眨眼：“没重点。”
　　张少陵：“……”
　　“去青云殿就是了。”凤荀在张少陵的掌心里动了动脑袋，轻轻叹息一声：“但愿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
　　张少陵没有再说话。他抿紧薄唇，加快了脚步。


第21章
　　他们很快就到了青云殿门外。外放修行的弟子已经陆陆续续回来，进青云殿向叶灼光和季子瑜复命。
　　张少陵站在门口，凝目观察了一会儿——大多数人风尘仆仆，样子有些狼狈，有一小部分人受了点轻伤，大多不严重，看样子这批弟子去修行的地方还算太平。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他们也没见到夏无胤和魏珏的身影。
　　张少陵眉头越皱越紧，凤荀也安静看着没有说话。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逐渐到了接近正午的时候，外放最远的一批弟子都已经回来，却依然不见夏无胤和魏珏的影子。
　　张少陵皱眉向殿内走去，周围的弟子看到是他，纷纷让开道路，目光追随着他或者是他手里的凤荀。张少陵径直走进殿内，叶灼光正在整理弟子名册，季子瑜淡然坐在一旁，既没有帮忙也没有说话，如同入定一般。
　　“叶师兄。”张少陵草草行了礼，“夏师弟和魏师弟还没有回来。”
　　叶灼光抬起头，勾起一抹温和的淡笑：“不必着急。曾经有人临近傍晚才回来，再等等看。”
　　张少陵冷冷道：“弟子只怕他们年轻不懂事，有些事情应付不来。”
　　叶灼光翻动名册的手停住了。他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张师弟和他们一般年岁，不也一样应付了。应该对他们有信心……是不是？”
　　张少陵早就松开了手，趴在张少陵肩头的凤荀不禁心里一跳：这话怎么好像意有所指？然而话音未落，张少陵的眼底已经聚集起一层阴翳，正是他暴怒的前兆。
　　“叶师兄，”张少陵薄唇轻启，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把他们派去了赤安林？”
　　“张师弟未免也太过操心。”叶灼光笑容未变，“……若是张师弟不信师兄，不妨自己看看他们去了哪里？”
　　他“啪”地一下把名册甩给张少陵，张少陵却并未去翻。青云派有规定：外放修行除负责者，其余人一律不准查找、探听或是以任何形式干涉，否则以门规处置，这是为了预防徇私舞弊的现象。
　　然而这条门规，却成了此刻最大的阻碍。
　　张少陵站在原地不动，与叶灼光对视着。过了片刻，他才吐出几个字：“自然是信师兄的。”
　　叶灼光淡笑着拿回名册：“张师弟何不坐下一起等？”
　　张少陵皱眉停顿良久，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凤荀趴在他肩头，见他一脸阴沉，于是用翅尖戳了戳他的耳朵。
　　张少陵一言不发地摸了摸凤荀的头。
　　叶灼光带着浅淡的笑意瞥了一眼凤荀，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凤荀只做没看见，却不由得暗自皱眉：前世他与叶灼光并没有深交，只因师门的缘故聊过几句。他还记得他们聊天时旁边的青云派弟子都会自觉绕路而行，那时他就感到了叶灼光作为青云门下大弟子的威望。
　　叶灼光某种程度来说和凤荀的性子有些像。两人皆以一副温润无害的笑脸迎人，几乎不动声色。然而扪心自问，同为师门大弟子，凤荀做不到像叶灼光这样对青云后进弟子强有力的掌控。
　　以叶灼光的城府，他既然会利用兰馥借刀杀人去除掉张少陵，就绝不会亲自动手去谋害两个和他没有直接关系的普通弟子。但不知为何，凤荀的内心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漏掉了。
　　“张师弟的凤凰看起来真是聪明。”叶灼光突兀地开口了，目光自凤荀身上不经意地掠过，“……我从未见过哪个灵兽会有这样生动的眼神。”
　　“多谢叶师兄夸奖。”张少陵似乎十分不想说话，硬邦邦地说完就闭上了嘴，死死抿着唇。
　　夕阳西斜，余晖从门外悄然漫进殿内，依然不见魏珏和夏无胤的身影。叶灼光凝目望着殿外，脸色也不禁凝重起来：“……子瑜。”
　　季子瑜淡淡应了一声。
　　“我们分头去找找。”叶灼光站起身。
　　“此事与我无关。”季子瑜淡淡道，眉毛都未动一下，“外放修行是叶师兄你负责，我只不过从旁协助整理些杂事。他们是否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灼光虽知道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却没料到他会漠然到如此地步：“子瑜……”
　　“那就不劳烦季师兄了。”张少陵插言道，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叶灼光，“还请师兄告知，他们去了何处？”
　　叶灼光冷笑：“我说过，你想知道就自己看。”
　　他指了指桌上的名册，唇角勾起，他是吃定了张少陵不会违反门规。然而张少陵只淡淡垂下目光扫了一眼，就伸手拿起了名册。
　　凤荀勾起一抹笑意：魔尊还是那个魔尊，他若想做，有什么能拦得住他？
　　叶灼光愕然，脸色顷刻间变得铁青：“张师弟，你竟公然违反门规！你……”
　　“若叶师兄要责罚，也要等此事告一段落。”张少陵快速扫了一眼名册，把它甩回到桌子上，“告辞。”
　　“张少陵！！”
　　叶灼光厉声喊他的名字，张少陵却头也不回，径直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