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拒绝自己的人设(111)
徐进作为目击者,对于全部事情他最清楚,景深这件事他说了没完,就是真的没完,他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出生,家里父母走得早, 和景深一样算是孤儿,景深还比他强点,有个妹妹。
岳慧珊打开旧冰箱,冰箱里剩饭剩菜不多,她开心道:“哥,咱们三个人不够吃,你炒个青菜吧!”
徐进连忙说:“不用了,我走了,我回学校食堂吃。”
“来都来了,”岳慧珊热情开朗,贫苦的生活似乎没有在她的灵魂中留下任何烙印,她像个小公主一样,只管留徐进,自然地对着景深撒娇,“哥,三个人吃饭热闹。”
景深对徐进道:“留下吧,谢谢你,你今天帮我很多。”
徐进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景深能感觉到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越长,他和这具单薄瘦弱的躯体就越能达成一种某种程度上的了解。
比如现在,他动作很麻利地从菜田里挑了几颗青菜,就像他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景深暗暗警惕。
岳慧珊扶着脸,坐在门口的门槛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景深挑了菜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菜,她梦呓似地说了句,“有这样的哥哥,我好幸福啊。”
徐进看了她一眼,心想景深一定很宠这个妹妹,要不然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岳慧珊不可能长成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
身为只比妹妹大两岁的哥哥一肩挑起了养家的担子,为妹妹遮挡外界的一切风雨,阴雨全留给自己,只把温暖留给家人。
徐进靠在门口,看着景深单薄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上前在景深身边蹲下,“我帮你。”
景深摘下一片叶子,又递了颗青菜给他。
两人无言地洗菜,景深炒菜,徐进也站在旁边看他。
三人吃了一顿简陋的晚饭,岳慧珊心情好得不得了,神采飞扬地说着她在班级里和同学之间发生的趣事,她在班里似乎很受欢迎,成绩好人缘也好,连班上最凶的数学老师也偏爱她,特意给她带了个橘子,那橘子很甜,同学们都很羡慕。
因为景深一直很安静,徐进也不方便搭话,只是越听越觉得兄妹两人无论个性还是境遇都是截然不同,像是正反两面一样。
吃了晚饭,岳慧珊去上晚自习,景深受伤留下,徐进犹豫了一会儿也留下了。
“班里那些同学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徐进擦干净窄小的餐桌。
景深“嗯”了一声。
徐进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景深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徐进收拾完后走进卧室,发现景深正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个厚厚的本子正在翻看。
“看什么呢?”
“日记。”
徐进脚步顿住,面露尴尬,“我出去烧点水。”
“不用,”景深垂着眼,“想看可以一起看。”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和窥探欲,徐进当然也有,不过徐进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景深的提议。
脚步声远去,景深抬眼,微微一笑,无论哪个世界里,这个人好像都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
景深手上的这本日记又旧又厚,从“景深”上初三起就开始记了。
日记上事无巨细。
“景深”的身世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父母意外去世,这里也不例外。
沦为孤儿的“景深”日子过得很痛苦,最让他感到痛苦的不止是失去父母的锥心之痛,还有身边人的“关心。”
他成了全校重点的帮扶对象,一次次地与领导开会、见面、握手拍照,接受捐款,在众人面前痛哭流涕地对别人的恩情感激涕零。
他这个人忽然就矮化了,他的名字、他的情绪,他这个人都不重要了,他只是孤儿,只是一个可怜得需要帮助的孤儿。
孤儿还有个妹妹,不忍心让妹妹出来抛头露面地受罪,什么事情就都由孤儿出面了。
逐渐的,“景深”在日记里的口吻变得麻木了,他开始习惯于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和时不时地被拉出来作为歌功颂德的工具,这能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就这样吧。
景深一页页地翻着,一个心灵忧郁的可怜男孩仿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读着读着,一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具体违和在哪里,他还说不清楚。
日记里长篇大论的自怨自艾后出现了转折。
“景深”终于知道那段被当作展览品的日子原来根本不算最坏。
一开始,只是有同学让他跑腿,给他“小费”,景深不要,对方鄙夷,问景深捐钱不要,挣钱也不会挣吗?
景深被强迫接受了五块钱的“小费”。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无法停止了。
无穷无尽的欺负开始了。
景深看到了日记的主人是如何从反抗到妥协的,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弱小,置身于集体的洪流中,他根本就无法反抗。
逐渐,“景深”变得越来越麻木,唯一在他心中刻下的信念就只有保护好妹妹,而这个希望也逐渐在风雨飘摇之中。
出众的岳慧珊也开始受到莫名流言地诋毁。
“景深”什么都可以出卖,那么他妹妹当然也一样,空穴来风地就可以编排无数谣言。
日记中的“景深”已经几近崩溃的边缘。
景深一口气草草翻完,合上日记后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许这个世界已经坍塌了。
他一直以为是顾静松强行把他带到了这里,可都这么久了,顾静松一直没出现,这不符合顾静松的风格,而且在这个世界里,他有一种强烈的被掌控感,仿佛这个世界是更高一级更强悍的世界。
景深的大脑又开始拼图了。
自从他意识到他“穿书”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停止过思考。
“水烧好了。”
徐进半个人站在门口,“洗一洗吧。”
家里穷得过分,连卫生间都没有,景深从床底下找到一个大水盆,看上去和菜市场卖鱼的盆没什么两样,那大概就是他平常用来洗澡的工具。
景深这一天身上受了伤,沾了泥,很不好受,他不算有洁癖,也的确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徐进把热水倒进盆里,试了试温度,“你一个人行吗?”
景深弯着腰,尾椎传来阵阵刺痛,“行。”
徐进出去了。
夏天的夜晚姗姗来迟,徐进坐在屋口,呼吸着清醒的空气,双手交叉,低头将脸埋在胳膊中间,他听到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双脚在地面不住地微点,摇摇晃晃。
“徐进。”
“嗯?”徐进朗声道。
“我站不起来了。”
徐进连忙走进房内。
俗气的红色水盆里,单薄的少年赤裸地坐在水里,苍白的肌肤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淤青和伤疤,蝴蝶骨鲜明地凸出,振翅欲飞。
徐进呆住了。
景深回过脸,“扶我一把。”
徐进如梦初醒般地走到水盆前,伸手去扶景深,景深的胳膊很细,皮肉软绵绵地搭在纤细的骨架上,仿佛一碰就会折断,徐进一言不发地用力架起景深,景深完全借了他的力,大半个人都压在了徐进身上。
徐进搂着他就像搂了个纸人。
徐进沉默了一会儿,忽地用力抱住景深,他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和你做了一年的同桌,却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