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将[重生,宫廷侯爵](7)
出了殿门楚长安见着萧寂瞅不见自己了,干脆直接坐在了台阶上,等缓过来了再走。
方才的话楚长安又细细的琢磨了一遍,觉得自己这回可能把话放大了。五千多个人,还要把证物带回来,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事儿。毕竟人的姿态各自有异,楚长安也保证不了不会有纰漏。而且解决完人不算,还得再把证物带回来,光这又是一大笔工程。
其实这些楚长安倒是都有办法解决,只不过是得辛苦些,没宫里头待着那么舒坦了。
最关键的是估计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皇上的面了,而且方才来的时候楚长安也留意了一下,御前这些个宫女不仅做事儿严谨,容貌也是各有姿色……那天晚上的事儿楚长安回想起来还是清晰如昨,自己是拒绝了的,要是其他人没拒绝岂不是……
楚长安想了半天决定待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找统领要了今天晚上的值夜。毕竟这种差事没人想领,见着楚长安主动,也便给他了。
然而今日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
上一次天气虽然是冷,但好歹也只是冷。今天到了傍晚,空中一片电闪雷鸣,似有狂风暴雨之意。但是站岗这活儿风雨无阻,而且圣上的寝殿又是修建在高阁之上,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
入夜以后大雨如期而至,楚长安只觉得心里头可比着风雨都凉。
果然换了副皮囊也不是上苍眷顾的对象。
大抵也是借着这张脸,宫里头的小丫头见着楚长安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这可不,雨还没淋半个时辰,就有人暗搓搓的来送伞了。但是别人敢送,楚长安也不敢撑。哪怕是半夜皇上不起来,光是巡逻的同僚的目光都让他收了这个心思。
这回跟着楚长安一道值夜的小宫女也是个新来的。人长得福相,总给人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果不其然,才过了子夜,便倚着门框开始栽脑袋了。
楚长安见此干脆开口道,“若是困了就睡会儿罢,我帮你看着。要是皇上起来了喊你你可得赶紧起来。”
小宫女千恩万谢的应了下来,殊不知楚长安心里头还另有算盘。
待着小宫女睡过去了之后,楚长安便蹑手蹑脚的钻进了外殿,隔着屏风在心里头细细的揣摩着龙床上那躺着的人的轮廓。
容貌自然是极佳,狭长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轮廓。因着内殿温度高,半敞衣衫下的皮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
楚长安觉得自己上一世当真是白活了,到死都没能像现在这般看上一眼。
这一次出行少则十天半个月的,今日再多看看,往后可就有一段儿时间看不着了。
夜过半的时候,萧寂是没醒,但是一旁的小宫女却是醒了。
看着楚长安勾着头使劲儿的往里不知道在瞧些什么,也是心生好奇,“楚侍卫,你在看什么啊?”
好像心里头最隐秘的事情被发现了一样,楚长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无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很快便恢复平静,低声笑道,“这不是帮你看着皇上嘛,放心吧没醒,你继续睡。”
“哦好。”本来也就是心里头有所担忧睡的不安稳才醒的,楚长安这么一说,自然是放下心来又一次倚着门框睡了过去。小宫女心里头只念着楚长安和以往那群侍卫倒是不一样,挺知道照顾人的,难怪姐姐们都愿意跟他亲近些。
后半夜雨下得更大了,到了五更的时候也没一点儿天亮的迹象。楚长安见着公公没来,怕是睡过了时辰,叩了叩门,示意萧寂该起床了。
“进来吧。”声音倒是没了刚起来时的慵懒,想必已经成习惯了。哪怕是没人喊,到了时辰也能自己起来了。
楚长安进去的时候萧寂已经把衣服基本穿好了,除了腰上的配饰和外面的龙袍还挂在架子上。见着萧寂没动的意思,楚长安便走进帮他开始穿戴。
萧寂腰间挂的东西倒也不多,只有一块儿色泽不怎么好的玉佩。
尤其是上面还沾了血,似乎是渗进去了,怎么也洗不掉。
楚长安看到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
这块儿玉佩,是当时最后的时候,攒着最后一口气塞到萧寂手里的。楚长安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毕竟是自己带了二十多年的。本以为他会束之高阁,没想到却是一直带在身上。
以前若说萧寂这人恋旧。楚长安打死都不会相信。但是如今这般,想必是以往的事情从未忘却过半分,才会把过去的伤痛重新带回在身上。
“怎么了,看的这么出神。”
“没什么。”楚长安只是草草的回答了一句,迅速的帮他把玉佩挂在了腰间,“臣一去多日,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嗯,路上小心。”上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本是报着满心的关怀,不料最后竟是一语成谶,萧寂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下次要看就进来光明正大的看,在门上趴一宿,朕都替你觉得累。”
☆、第十三章
汴梁三月的时候已然开了春,夜风也已经不是那么刺骨了,甚至还有不畏寒的桃花迎风而绽,用娇嫩的身躯试探着早春的第一丝暖意。
但是边塞却是依旧冷的不像话,别说开花了,脱个斗篷都能给人冻个半死。
苏世元来到这儿不足两月,却已着了数次风寒了。
其实苏世元本来就应是个文人墨客,走遍名川,将大江南北的风光整理成书卷诗集。这方面的天赋也的确打小就体现了出来,八岁便能作诗,十一岁的时候一手丹青已经名满汴梁了。
然而从武这件事儿,倒不是别人强迫的。而是苏世元在这个重武轻文的世道里,光靠着满腹的墨水是活不下去的,再加上又是生在世家,哪怕天生不是这块儿料,也得把自己往这条道上逼。
本应该回暖的天,今日却是又回到了滴水成冰的寒冬一般。以往驻守边塞的将领哪个不是身子骨硬朗到不行的,哪怕身上再是有病痛,至少在人前也鲜少显露。只有苏世元,自打来了边塞身子就没好过。刚开始将士里头还有些怨言,但是一路走来,这些怨言也便消失了。一个是因为见着苏世元真的是有些头脑,再一个便是感觉到了苏世元心里头可不似表面上这般弱不禁风,毕竟这一路上一边走着兵马一边减少,估计已经有机灵的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为了自身的安危并不会外扬。
早上天还黑着,营地里头还是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倒是还能提醒着时辰。不过是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异动,苏世元便察觉到营帐外面有人。凭着多年的训练,二话不收取下了床头挂着的利剑持在手中,呵斥道:“何人?”
“汴梁。家书。”
男子回答的倒也简短,说完便将帐子掀起来了一角,将东西丢了进来。苏世元过了一会儿确认他已经走了,才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将信捡了回来。
平日里头苏世元总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今日却是难得的皱了眉,手上死死的捏着那纸家书,久久没有发声。
江湖上最近出了个侠客。善用暗器,杀人于眨眼之间,甚少留下痕迹。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姓甚名何,甚至连长什么样都甚少有人知道。只知道次日清晨留在街道上的只有那些早已凉透了的尸体。
从一开始每日不过只有一两个遇难的,到后来慢慢的愈来愈多,甚至有的时候能达数十上百人,甚至每次都会在尸体上故意留下些痕迹,可见行凶者来势猖狂。
这些遇难的大多都是少年或者青年,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三四,最大的也才至而立。从身体上来看各个都是习武之人,身手应都不是平凡之辈。然而这样的人却是也躲不过这么一劫。
遇难的地点从开始的汴京郊外,到越来越靠北。从最开始的第一案到现在已过去七日有余,却是依旧毫无头绪。事情就发生在京城旁边儿,朝廷上下也是人心惶惶,生怕哪天这种倒霉事儿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出来行凶作恶了,但是苏世元心里头可明白着呢。
之所以没有解决方案,是因为对方有恃无恐。
他知道这些死去的青年都是苏家这么多年私养的兵力,毕竟自己在边塞一驻守就是许多年,用着朝廷拨的兵力总归是不顺手。这些人表面上是认着苏世元手上的兵符的,但若是哪日真出了什么事儿,怕是只认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姓萧的。
而且能有意剥削苏家的,除了京城里头这些个世家,怕是也只有皇城里头那个人了。
但是苏世元生长在汴梁这么多年,也没听闻有过萧家能养出这么个人才,若是能养的出来,想必也不会被这个刚及弱冠的青年夺位了。
若说是皇上以前一直培养在身边儿的,如今才显现于世也有些不现实。
当时跟着萧寂的那些将士死的死伤的伤,能留下的也竟是些一身残病的。不然也不会一登基就急着科举选这些可能压根不想为了朝廷效力的先来凑个数。苏世元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要是萧寂身边儿若是还有以前留下的可用之将,怎么也轮不到姓苏的来驻守边塞,毕竟说不准守着守着哪日江山就改姓了。
给汴梁换姓这种事儿,苏世元或许不会有意去想,但是不代表别的姓苏的不会去想。
只要苏世元他爹不死,苏世元在家里头就永远是个儿子,没什么话语权,只能老头子说什么做什么,反抗不得。虽然现在离得远了,表面上看是没什么瓜葛了,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想逃离就能逃离的了的。
虽然知道当今圣上和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老皇上不一样了,但是今日看到这番景象还是不禁有些震撼。苏世元可从来没觉得新上来的这个皇上是个好欺负的主,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所动作了。
毕竟以往别说这些京城世家了,连着皇上,都要看苏家三分脸色的。
思量了半天,苏世元除了回复了家书以外,又提起笔来另起了一封书信。最后将这两封分别送了出去之后才算是舒了口气。
然而今日大概也是赶上日子了,不仅苏世元这儿不太平,汴梁的苏府更是炸开了锅。
苏府里头一向安静,虽然苏老爷的妻妾不少,但是大多都各自做各自的事儿,谁也不会去故意闹出些什么幺蛾子。要是哪天闹腾了,准个儿是苏老爷因为苏言明又往那风月之地去,非得拿着棍子教训他才会闹得鸡飞狗跳的。
今日却是被一声惨叫打破了寂静。
惨叫的小丫鬟是新来的,一早去井里打水的时候瞧着里头有什么东西,废了老大的劲儿捞了上来,发现是一个暗红色的麻袋。本是抱着好奇的心思来开来看,没想到这么一看,魂都吓飞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只知道大声叫唤,把整个苏府的人都吵醒了。
一大早被喊起来谁都不乐意,本来心里头还有些怨言,但看到井口边儿上的东西的时候,一个个的反应也没比这个小丫鬟好到哪儿去。
麻袋本是白色的,是被血染红的。
里头装的不是别的东西,竟是一双双大小不一的耳朵,大约也是时间长了,已然生出了许多能蠕动的白色蛆虫。
苏老爷赶到的时候看见这个场景一时间也哑然了。
毕竟早些年也是行军之人,比这更残酷的场面都见得多了去,自然不会像这帮下人一般失态。
苏渊不傻,从上一次在早朝的时候被皇上拎出来说自家儿子丢失了五千兵马之后的时候,心里头就隐隐有预感后面的事态不会像自己想的那般风平浪静。
但是再怎么波涛汹涌,今日这番场景也足够震撼了。
萧寂当初攻京的时候一路上猖狂,踏过的城池满地横尸都是常有之事。当时苏渊就知道这个新皇不会像以前那个懦弱无能,还需要处处看着他们这些世家的脸色。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今日如此,发生了什么不必言说。
“把这些个脏东西收拾干净吧。”苏渊闭着眼睛没再去看地上的那一大团污秽,“这事儿是谁做的?”
“回老爷,似乎听闻是个江湖侠盗。”回话的这个小厮跟着苏渊的年头也久了,虽然这种场面没怎么见过,但是人至少沉得住气。这种时候哪怕吓得脸都白了,声音依旧是不急不缓的,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几乎要溢出来的颤抖。
“江湖侠盗有这个本事还做什么侠盗啊。”这个理由也就是唬唬外人罢了,虽然苏渊知道自己也问不出来什么,但依旧是不信邪的想试试,“去查查罢,这事儿谁做的。”
“是是是,不过这些人……”小厮忍不住转过头去再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些东西,又赶忙收回了目光。
“不是什么精兵,再养便是。这些东西……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吧。”能把人命说的如此轻巧的,要么是骨子里头真冷血的,要么就是看惯生死了,已经没了当初那般悲悯之心了。
苏渊大概是属于第二种。
毕竟当年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是被吓得手脚发抖,别的断胳膊断腿的是被扶回去的,他这个受惊吓的也是被扶回去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见着点儿血都能吓着的少年,也能淡定自若的谈论着不相关的人的生死了。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苏渊还是像以往一样穿戴好朝服,步子稳健的走在队列的最前头,像着往常一样,挂着一幅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失庄重,又不显谄媚。
作者有话要说: 召唤玄学!!!
☆、第十四章
最近无耳尸的案子闹得人心惶惶,这两天刚刚太平了些,今日却是又出岔子了。
汴京郊外的陵墓叫人给盗了。
盗的倒不是萧家祖宗的墓,而是前不久那个以国丧的规格下葬的将士。
守墓人次日早上发现的时候,墓穴早就看不出原本的华丽,棺材也大敞着,别说陪葬的金银财宝,连那将士的尸首都没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标记,正和前些日子那些无耳尸上的标记一样。
如此猖獗,想必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个将士大家都知道,是为新皇卖命卖到最后一刻的。包括杀了先皇和太子的事儿,怕也少不了他的功劳。能怀恨在心连死后都让这个将士不得安宁的人,多半也是先皇留下来的余党。
最后这件事情还是不了了之,随便找了个模样壮实的死囚搪塞了过去。
萧寂看完了以后一脸沉闷的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说是沉闷,其实也和平时没差。毕竟自打他继位以来,就没人见他笑过。以前殿前做事儿的还能凭着君王的脸色揣测圣意,现在怕是只能靠着运气去猜了。
说不生气是假,毕竟萧从一的墓叫人给盗了,外人看来是前朝余党干的,但萧寂心里头可明白的很。
哪儿来的什么前朝余党。分明就是楚长安自作聪明演的这么一出,不仅撇清了朝廷从中操作的嫌疑,还顺带把自己锅推到了别人身上。
不过萧寂本来还担心着这件事情该怎么收场,这么一来倒是解决了后顾之忧。
其实萧寂倒是不怎么信这些鬼神的事儿,而且从一开始那个墓压根就是空的,没躺人。真正的萧从一早就在战火之中烧成灰烬了,别说尸首了,连骨头都不剩了。
“得福。”
“诶,奴才在。”这个太监个头不高,但是却是在御前侍奉了几十余载了。按他的话说,当奴才的,就不能死认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话倒是真的,当时萧寂登基的时候把御前所有的人基本上都换了一遍,唯独留下了这个机灵的。
“把楚侍卫喊过来。”萧寂再三思量之后觉得还是得把楚长安喊过来,虽然这次自作主张的后果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反倒是弄拙成巧,但是萧寂觉得还是得让他知道规矩这两字怎么写的。
“皇上,前些日子楚侍卫告了病假,您准过了的。”
“那都是多少日以前的事儿了,早就该好了,怕是又搁那儿偷懒了。去楚府上揪也得给他揪过来。”
楚长安果然是被揪过来的。
进永昌宫之前还是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来的时候应是也匆忙,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离得老远都能闻见身上那股子酒气和脂粉味儿。
萧寂本来没想着数落他,可一见着他这个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再是生气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只是让人把楚长安搁到地上,剩下的事情打算亲自动手。
本来是打算先往他头上浇盆冷水让人清醒清醒,最后水都端过来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萧寂告诉自己万事忍为先,而且一代君王,怎么能和这些粗鄙之人一般见识。
楚长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望着身下明黄色的被褥,脑子里头也是一头雾水。
他印象之中解决完萧寂给他的那摊子事儿之后,本是想着回府上休息几天再回宫复命。
不过也不知道苏言明那小子是从哪儿听来的他养病在家的消息,一大早就闹得楚府不得安宁,楚长安本来上来就想给他一巴掌,最后想了想自己既然对外是称病,要装就装到底。
结果装到最后就是被苏言明拖着又去了上次那个是非之地。
故地重游,楚长安心里头只念着别再撞见什么幺蛾子。毕竟是京城里头最大的花楼,是个男人难免都多多少少有些经不住诱惑。楚长安最后见着也没什么事儿,索性被劝着多喝了两杯。这两杯多喝了不要紧,关键是一醒来就换了地方这件事情楚长安怎么的也没想通。
“醒了?”
这一声醒了可算是让楚长安彻底清醒了。稳重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点儿不屑世俗的清冷,要搁平时听,楚长安准个得听的浑身燥热,但是这种情况之下只觉得背后直冒冷汗。
方才要是还觉得身下明黄色的被褥是自己看错了,现在可算是彻底骗不过去自己了。
楚长安瞅了一眼自己身上,沾满酒气脂粉的衣物已经被脱了下来,估摸着这回是真玩大了,已经开始思量着接下里该怎么演过去才能死的舒坦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