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死后第三年(62)
郭谨的脸一下贴近,皮笑肉不笑地道:“简侍卫要是惊扰那位,这脑袋,咱家就笑纳了。”
简风致猛地一缩脖子,确认萧玄谦真在上面,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尴尬地挤出一个笑:“您说哪儿的话呢这不是,郭、郭大老爷您也来拜年哈。这,先生这亲戚还真多是吧……”
郭谨松手放开他,眼睛盯着这小年轻,告诫道:“别在这瞎担心了,你要是敢捣乱,我保证你无病无痛瘫痪在床。”
简风致哪敢动啊,他眼巴巴地望了一眼楼上,扯着郭谨的袖子硬要寒暄:“您来这儿是为什么,回京的时日我算了算,起码得有好几天才能再路过洛都……”
郭谨扒开他的手,道:“你离谢先生远些,就能保住你的小命了。”
简风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停念叨着:“大老爷,您也别为萧……公子费这个心了,我虽然前一阵江湖上有事,忙了一阵,但我也知道谢先生是有个孩子的,那女儿以前寄养在亲戚家,长得跟他——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郭谨深谙萧玄谦的心思,面不改色地道:“谢先生的孩子,就是公子的孩子。”
简风致却听岔了,他的眉毛狠狠地纠结在一起,心说这算什么意思,怎么还能是陛下的孩子呢?他俩不都是男人吗?想着想着又问:“您说的这是……”
“就是字面的意思。”郭谨语气不耐地道,“那是大启的公主。”
简风致立时定在那里,两个脚像生根了一样。他呆了片刻,想起江湖上前一阵的诡秘奇闻来,大吸一口凉气……这是陛下生的,还是帝师生的?他们俩的孩子?他俩之中有一个人,能生孩子?
他口干舌燥,想到苗疆那边的蛊师也有些奇技,能让死人产子,可也没听说有这一茬儿啊?简风致本来就是江湖人,听得传言数不胜数,又让沈越霄的故事话本洗了一遍脑,这回一旦走偏了,就是八匹马也拐不过来了。
他悄悄地跟着郭谨上楼,还没看见谢玟呢,就见郭谨的脚步也停下了。他抬头望去,见到屏风外坐着一个红头绳的小女孩。
谢童伸了伸懒腰,她是系统,其实不需要睡觉,睡觉只是配合人类的习惯而已,昨晚她一回来就是那个头皮发麻的场景,假装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
童童坐在桌子旁拉伸身体,扭头跟来人“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留着一道门缝的内室,小声做口型道:“睡——觉——呢——”
郭谨俯身颔首,扯着简风致就要下去等着,谢童从背后叫了他们一下,让俩人在外隔间坐一会儿。
郭谨还没应答,简风致就压低声音连忙道:“好啊好啊”,随后一条鱼似的从郭谨胳膊下游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外隔间的桌子旁。
郭谨为了看着这人不捣乱,也只好拱了拱手,一同坐下来。而在这个寂静而尴尬的初二早晨,只有扬着大尾巴的雪白玉狮子,优哉游哉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轻巧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谢老师打过他的哈,但喝醉了给忘了hhhh
第42章 明君
这一觉睡得虽然沉,但并没有多久。
窗外的鸟叫声一声响过一声,难为这么大冷天的,还有鸟儿肯起这么早,还叫得这么欢。谢玟被这声音吵醒,又头痛、又昏沉,迷迷糊糊地抬手勾着萧玄谦的脖颈,慢吞吞地蹭了蹭。
他的声音沙哑低柔,这时候溢出来一个很不满的哼声,听在耳朵里,也显得很勾人。萧玄谦不想吵醒他,昨天晚上他也很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他的怀玉,他的救命良方、治病灵药,他的安眠香、催情剂。萧玄谦的手搁在对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谢玟的气息果然平稳许多,像是蜷缩在一个温暖巢穴里一样又睡下了。
但过年的头几天,天一亮就有爆竹声响起。谢玟才睡着没多一会儿,就被外头的声音吵醒了,他头疼得难受,恰好有一只手乖乖地挪过来给他摁着太阳穴,谢玟闭上眼安静片刻,突然感觉到什么,睁开了眼。
两人骤然对视。
谢玟看着他的那张脸,脑海中的记忆一丝一缕、一幕一幕地装进脑子里,虽然断断续续,不是很连贯,但他做了什么倒是能推测得一清二楚。
……酒是穿肠毒药。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玄谦,脑海里却在想,怎么做才能马上离开这个星球、或者立刻把这一辈子过完。
小皇帝……或者是九殿下,他光看外表看不出对方双重人格的区别。萧玄谦注视了他良久,低声道:“眼睛酸吗?”
这句话可谓是一下戳在弱点上,打出一个三倍的红色暴击。谢玟思绪凝固,镇定地移开视线,看着屋顶,语句里没有起伏地道:“我昨天喝多了。”
萧玄谦给他倒了杯茶,是温的,茶杯塞到了谢玟手里:“学生知道。”
“我不记得跟你说了什么。”谢玟语气无波、一板一眼地道,“我要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你也不要当真。”
萧玄谦先是习惯性“嗯”了一声,然后又皱起眉,道:“我已经当真了。”
“萧九……”
“您昨晚叫我夫君的。”萧玄谦道。
幸亏谢玟递到唇边的这口茶还没喝下去,不然准得被呛到不可。他双手捧着茶盏,语气莫测地反驳道:“我没有。”
萧玄谦道:“看来您记得。”
“……”要不是怕把这人脑子砸坏了,谢玟差一点就要把手里的茶杯摔在他脸上了,他为剖白自己感到深深地羞耻气恼,并且很没有安全感,急于合上蚌壳。“不许再提了。”
萧玄谦果然听话地闭嘴。
谢玟洗漱更衣,喝了温好的醒酒汤,情况终于稍缓,但眼睛和嗓子还是状态不佳,一副被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旁边趴着的玉狮子舔完了毛,踩着优雅的步伐跳到谢玟的膝盖上,四肢一缩,像个毛球似的瘫在了他怀里。
谢玟还没把自己打理整齐,萧玄谦便不动声色地递上一块温热毛巾,给老师敷眼睛。谢玟的怀里抱着猫,手中按着毛巾缓解疲乏酸痛的眼睛,身后的长发便自然而然地被萧九拢在手里。
萧玄谦沉默耐心地梳理他的头发。
谢玟一时间没太理解古人对梳发的执着,何况他们又是两个男人之间,他抱着猫闭眼缓神,脑海中还在为自己的荒唐表白而混乱——平时对萧玄谦的接近怕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喝醉之后专往他怀里钻,是没尝够教训,还是又想吃苦了?
这也太丢人了。
虽然这一面只展现在萧九面前,可谢玟感觉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只盼着这辈子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下一世重新做人,滴酒不沾。
他越是抗拒懊悔,昨夜的画面就越是清晰,谢玟不是那种酒后一片空白的脑子,恰恰相反,他用心时极为敏锐、过目不忘,只是最近两年消耗精神,才时常走神头痛,大不如前。
谢玟想起萧玄谦的面容——昨夜,对方模模糊糊地唤他,乖巧听话、百依百顺,仿佛真是一只卸了爪子和牙齿的兽,只会用湿漉漉的舌舔舐他的伤口……
伤口……不,我没有受伤。谢玟闭上眼沉下心,定了定神。他的坚韧好强适时发作,对自己的软弱一面矢口否认,不肯放松。
玉簪穿进发里,细微的摩擦声伴着呼吸在耳畔响起。
萧玄谦道:“好了。”
怀里的玉狮子仰头舔了舔谢玟的手指,两人相对静默,一时陷入尴尬的境地,只有大白猫挤在谢玟怀里,长尾巴扫帚似的晃悠撒娇,恰好此刻屏风被敲了敲,童童冒个头出来,冲着谢玟眨眼暗示:“爹,小简哥哥给你拜年来了。”
“好。”谢玟松了口气,“是我起晚了。”
他上前开门,然而在外隔间坐着的除了简风致,还有一个衣着整齐、举止规矩的郭谨,郭大监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说得是:“万象更新,谢先生事事如意、岁岁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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