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还同(174)
罗格喝高了,捧着吉他在角落无章弹唱,王丽美摇着红酒杯挨着段晓康,面似红枫,举着高脚杯做最后的陈词:“喝完了我要回房睡了,我坚持不住了,来吧干杯,愿我们一起工作到乔退休!”
兴奋之余,酒都漾出些许,溅几滴在左诗昂贵的羊绒衫上,他万分嫌弃地擦,但话却是对一边的人讲:“听见没,你要干到七老八十。”
接话的却是段晓康:“七老八十还有广告拍么?”
王丽美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她诚恳地:“七老八十可能没有这种高端广告了,估计只能推酱香型白酒。”
“酱香白酒都不错了,万一是买拐杖呢,或者轮椅。”
“老头鞋。”
“那也太惨了吧,老了还要代言拐杖,但蛮实用的诶,到时候是不是能给团队发一批,一人一根,得给段哥两根,因为他一根用来走路,一根用来驱赶记者,如果那时候还有记者跟的话。”
“哎呦老了能代言都不错,搞不好就是一个单次合作,帮人站个台。”
“那个年纪站台还有歌迷么,不会台下就零星几个老太太,然后我们还得下池子凑人头当群演吧,必要时还得拉条幅壮声势。”
“那我得拿两份钱,而且到时候妆肯定很难画,”左诗再度拱了拱身边人,“喂,你记得到时候给我涨钱啊。”
身边人酩酊浅睡在沙发一角,脸上有残妆,也有忽起的笑,乔青遥没睡着,只默默的听大家胡闹。
左诗笑够了,仰头喝一口杯中酒,但不落杯,他举到眼前,透过浓香液体,望着眼前的醉人景象。
赶巧乔青遥刚好睁开眼,隔了杯中酒,四目相接,左诗心脏狂跳。
左昀心脏狂跳,他贴着乔青遥的胸膛急切的喘,微微的痉挛,听对方同样心似撞鹿,凶暴又亢奋,困不住的洪水野兽。
酒店阳台开着门,风缓缓的吹动纱帘,远处是海的呜咽,沙的低叹。
静月高悬,海面粼光点点。
乔青遥浑身布汗,身下人两腿打颤,左昀顺势搂住他的臂膀,赤红的面颊耳畔,厮磨缠绵。
热吻也渐凉。
左昀仰面朝天,气息渐匀,他蹬掉腿上半脱落的蕾丝长袜:“我发现自打咱俩在一起,你心情好的时候把我操一顿,心情不好把我操一顿,闲着没事把我操一顿,说好了让我尝尝鲜,结果还是把我操一顿,反正我只要见你就免不了挨操,我是脸上长春‘药了么你一见我就发情?人家女性朋友一个月还能有7天休息,我们这些没有姨妈护体没有妇幼工会保护无依无靠的玲,就只能受尽欺凌,你不能总这样啊你,你总这样等我老了会被护工给扇死的……年轻人有需求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总让岁数大的那个练劈叉吧,你看你,这么年轻又还在长身体,恢复能力也比我强,是不是偶尔也为爱献身,以后帮我分担分担耳光不是。”
袜子蹭不掉就干脆挂在脚上,他半昏半醒,骂人都没力气,话讲的很轻:“而且你脸皮比我厚,感觉也更抗扇,等我们在养老院时,你记得要举手先挨扇,搞不好扇完你护工手痛,也不会打我了。”
乔青遥望向黑魆魆的夜,擦了擦汗:“为什么老了要去养老院?”
左昀沉默片刻,嘴角微翘:“算了,还是我自己挨扇吧。”
乔青遥不解:“护工为什么要扇你?”
左昀未有解释,只侧身过来,依着他的臂胸,绵绵的亲他的嘴,还要看对方的眼睛,然而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遮蔽了那一双看不透的眼睛。
但这双眼总能看透左昀,似看到他的肺腑五脏里。
左昀自倚偎体温中,交绕气息里,喃喃告白,口齿含混:“我可真喜欢你、爱你,乔梦真,而且奇怪的是,我们在一起没太久,但是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了你很久。”
乔青遥恍惚了,一张床上两个人亲密负间,却又隔了生死轮回,百种情绪都在亲吻里,他没回答,只单手抚弄左昀后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因何聊起沉重的话题。
左昀枕在乔青遥身上,疲倦开口:“我发现,我事无巨细啥都喜欢告诉你,而你发生多大的事也不愿意解释,我嘴上总装大度,其实我有一点介意另一半不跟我分享心事,我会觉得我不在你的人生规划里。”
“我现在没有人生规划。”
乔青遥想了想,又补充:“不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何必再影响你心情。”
“可是你认识段晓康啊,这得是逢人都想吹牛的大事吧,他那个高度的的人,可以是任何人的人生转机,怎么会无关紧要呢,结果你呢,你连你们怎么认识的都不肯跟我讲一讲,更别提什么关系了。”
“简单来讲,我跟他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然后共事,期间有了误会,闹的不愉快,人跟人相处无非就是这些,失望了、困惑了、扭曲了……总之当时觉得是天大的事,但是最后两个人聊起来,发现已经没什么可说得了,”
乔青遥讲这些时毫无波澜,如同再说明天早餐吃什么一样,他眼若静湖,平定澄明:“过去的都是小事,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跟我在一起,无论干什么才是我的头等大事。”
室外海浪呜咽奔袭,朝向远方,海边被拴牢的木船不能跟着流浪。
左昀原本低沉消极,眼下终于有点笑意:“你小子,还挺会给自己找补的,行吧,我接受了。”
乔青遥抚摸他的下巴和脖颈:“我只希望我们在一起时,你有开心。”
他俩躺在床上,点一盏昏黄小灯,外面越来愈凉,他们懒得关窗,也懒得下床。
左昀望着天花板,勾起乔青遥的手,以小指撩弄他的手指:“我怎么觉得,你跟我在一起并不快乐呢。”
“为什么不快乐,我这么有钱,还有你。”
左昀笑起来:“骗人,你都很少笑。”
“我最高兴也就这样了,跟你不一样。”
“哦,好吧,说的我好像多疯一样,我工作的时候也很沉稳好吧……”他继续问:“那你有不快乐的时候么。”
“当然有。”
“那怎么办?”
“没办法。”
“哎呀跟你这天聊这费劲,行吧我先来,我不高兴的时候就是骂人,当下发泄,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他人,发泄之后那叫一个痛快,来嘛,到你了。”
“接受。”
“然后呢?”
“接受了,多作少想,就不难过了。”
左昀忽然来了精神,他翻了个面,下巴枕在手背上,“我觉得你这点挺可怕的,我连冷静都很难做到,但是你却能把情绪和理智分开,我当然知道挫折不算什么,但是身处其间就是很难接受,”
他趴在乔青遥胸口,望着对方:“而且我觉得你这样子也只是表象,就是理智主导的表象,人毕竟是感性动物,就算可以接受不公平、没出息、得不到,你能接受生离死别吗?能接受精神坍塌、千方百计但无计可施么?如果这些都能接受,那也不算个人了。”
乔青遥反问他:“你是选清醒的痛苦,还是糊涂的快活。”
左昀毫不犹疑:“当然是清醒的快活。”
“……行。”
“我就是非黑即白,不要稀里糊涂。”
“好,我知道了。”
“那你呢?”
长夜昏暗,烁星繁密,乔青遥静定地看着左昀,看对方无忧的眼睛。
夜灯下森森阴影,回忆漫天盖地,他走到这一步,已是绝境,一切都偏离了轨道,滚滚洪潮里他还是抓住了这个人,拼命地不松手。
乔青遥道:“你选什么,我就选什么。”
“什么嘛,”左昀切了一声,随后警告他:“乔梦真,反正你最好别有什么事骗我,你要是有一天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你可一定直接告诉我,我最受不了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