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只是个演员(114)

　　到了后山，谢之把草帽摘下来，一边扇着风，一边沿着山路往前走。剧组在竹林前驻扎着，他还没见着展鹏，就先和一双映着夕阳辉光的眼睛对视了。
　　何铮穿了一身洁白不染的戏服，从竹林边的凳子上站起来，朝他挥手：“谢老师，这儿！”
　　谢之愣了愣，一时竟忘了前行。
　　他在心里感叹，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蓬勃朝气。希望有一天，何铮在梦里，也能保持这一副轻松明朗的模样。
　　何铮见他居然停在原地，干脆小跑过来，“谢老师，一两个月没见，想我吗？”
　　谢之点头，嘴角弯起来，“嗯，是挺久没见了。”
　　何铮却不满意，眼神闪了闪，“所以啊，想不想我？”
　　“想。”谢之回答得很坦然，他中间的确有想过，这个年轻人最近睡眠如何。
　　何铮眼睛里的光芒似乎亮了几分，“我也很想谢老师。”
　　他见谢之手里拿着草帽，额上全是汗，就给递上一张纸巾，“又去田里了吧，擦擦汗。”
　　“谢谢。”谢之接过来，擦了两下，打算问问这个年轻人昨晚睡得好不好。
　　何铮却先一步问他：“谢老师，听说你要演长生里的神灵？”
　　“对。”
　　“为什么？”
　　谢之听他语气有些急，不由疑惑：“……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何铮赶紧放轻语调，“我只是想到，您之前演过的谢真人和这个角色，有点相似……您不觉得演起来没有挑战力吗？”
　　谢之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说：“把相似的角色演出区别，不是更有挑战力？”
　　何铮：“……”
　　有道理，好像无言以对了。
　　可是“一头污水”还等着看好戏，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可他正要再说什么时，忽然小路上传来展鹏的声音：“谢老师来了。”
　　何铮转头望过去，只见展鹏带了个十来岁的小孩，从禅房方向的山路上走过来。
　　这个小孩戴着墨镜，垂着手站在展鹏身后，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
　　何铮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就觉得挺眼熟的。
　　谢之已经迎了上去，“展导。”
　　那个小孩也摘了眼镜，冲谢之鞠躬，双方像是在见面打招呼。
　　又听展鹏介绍说：“谢老师，这是张俊阳，演少年三皇子的。”
　　小孩又冲谢之鞠躬，彬彬有礼地说：“请谢老师多指教。”
　　谢之一笑：“客气了，我们互相指点。”
　　何铮顿时想起来了，这个小孩是童星张俊阳，五六岁就在剧组混，没少演别人的儿子孙子。各种帖子只要盘点有颜有演技、前途可期的小戏骨，他必然在列。
　　可见展鹏对《长生》有多用心，连一个小角色的少年时期，都请了这种咖位的演员。
　　他算明白了，谢之今天来松云寺，是要预先见一见这个小“徒弟”。
　　这个场面没有何顶流什么事，他却不知不觉地也跟了过去。
　　也是奇怪，谢之明明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他却总有种错觉——只要谢之浸泡在他的目光里，谢之的世界里就只能有他，并且一直只能有他。
　　却听王俊阳有些腼腆，却大胆地提了一个要求，“谢老师，您能不能摸一摸我的头？”
　　何铮微微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鬼要求？
　　果然，谢之也有点错愕，“为什么？”
　　王俊阳一板一眼地解释：“剧本上出现了几个温馨场面，都是神灵摸三皇子的头，我想先找一找，跟您当师徒的感觉。”
　　“嗯，也好。”谢之点着头，伸手朝他头上摸了一下。
　　王俊阳的发型是精心侍弄的，他担心弄乱，指尖只如蜻蜓点水一般地拂过。
　　这好像，是谢之第一次摸谁的头……
　　何铮直直地盯着王俊阳头顶那一小撮头发，好像下一秒，就能用目光将其点燃。
　　展鹏问王俊阳：“怎么样？”
　　王俊阳点头：“谢老师的动作很小心，让我想起三皇子和师父初见时，师父那种爱怜又疼惜的心情。感谢谢老师，我会记得这种感觉，好好演。”
　　谢之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摸，居然被对方解读出这么多的深意。
　　……不愧是小戏骨。
　　王俊阳抬头问展鹏：“展导演，现在成年三皇子的人选还没有定吗？”
　　展鹏：“嗯，还……”
　　“展导。”何铮出其不意地插话进来，微笑着说：“三皇子我来演，您看合不合适？”
　　作者有话说：
　　描写那些有名的寺庙现状……嗯，这才是我真正想夹带的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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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绑架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向何铮看过来。
　　“……”展鹏皱着眉，“剧本看完没有？台词记全没有？凑过来开什么玩笑？”
　　张俊阳也礼貌地笑了笑，“何铮哥哥果然和大家说的一样，很亲切。”
　　他们俩都当何铮是在说笑逗趣。谢之虽然没有吭声，表情显然也是不信的。
　　何铮却反而收起笑意，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认真的。”
　　展鹏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你不是中意二皇子么？”
　　何铮语气坚定：“那是之前。但今天孟老师和我深入解析这个人物，我觉得，我更能感受到三皇子的内心。展导，我改主意了。”
　　何铮演三皇子，会有诸多好处。
　　第一，何铮和谢之在《仙帝再临》里没有达成的师徒情成了观众的遗憾，大家期待着他们的下一次合作。这一来，《长生》就自带热度了。
　　第二，何铮的外形可塑性很强，出演二皇子这么单薄的人设，的确有些浪费。
　　展鹏自然愿意这么安排，可是三皇子戏份太少。这个剧本是沈晨的心血，他要原汁原味地拍出来。为了不受任何外部力量的影响，他拒绝了众多注资，完全自己筹钱拍摄。
　　展鹏沉默片刻，缓缓地说：“你还是考虑清楚再说。一旦开拍，剧本就不会再动。到时候你嫌戏份少，或者觉得人设不行，要改要删，就没的商量了。”
　　何铮点头：“我明白，明天就让公司找您谈合同。”
　　“嗯，那就等你公司联系我。”展鹏挥了下手，“还有几个镜头需要补拍，你去准备吧，我先给谢老师和俊阳商量合同。”
　　何铮只好不情不愿地退出“群聊”，去找副导演说下一场戏。展鹏则是带着谢之和张俊阳往出山的方向去了。
　　既然谈合同，就少不了饭局，今天看来是没办法到谢之家蹭饭了。
　　似乎是出于本能，何铮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惊喜的发现，谢之正回头望着自己，目光沉静专注。
　　目光交接的刹那，他隐隐感到头顶生出几分似是而非的麻痒，像是有看不见的蚂蚁爬过，需要摸一下才能休止。
　　可是谢之只是坦然地冲他点点头，用唇语说了个“再见”，就转过头，继续前行了。
　　张俊阳似乎和谢之说了句什么。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比他矮了半头，他眉目低垂，侧耳聆听，也是格外沉静专注。
　　何铮往前紧走几步，停在竹林边上，一片竹叶恰好落在头顶。
　　他捏下来，再去看谢之。对方已经转到山的另一边，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