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66)
他说过会护着裴长临不受欺负,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裴长临垂眸看向身前的少年,十分不合时宜地露出了点笑意。
无人注意到他这细微的情绪变化,众人的视线皆落在鲁大力身上。可后者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卢莺莺心思再单纯,此刻也意识到了异常。
“常忠。”她转头朝身后那家仆看去,“我记得招工报名结束后,葛叔因为还有铺子里的事要处理,便把后续挑选工匠的事宜尽数交给你负责。图纸是你收上来的,也是你递给爹爹的,这些事情,你全都不知情吗?”
常忠出了一身冷汗:“我、我……”
“就是你做的,对不对?”卢莺莺笃定道,“是你帮鲁先生换了图纸,所以裴公子他们来寻图纸时,你才会谎称图纸被弄丢了。你亲手收上来的图纸,每一张你都过目过,有没有被替换,你怎么会不清楚。”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小人是一时糊涂啊!”常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地指向鲁大力,“是鲁大力,是他威胁我,要我帮他换图纸!都是他的主意!”
面对他的指控,鲁大力仍然只是低头不语。
贺枕书冷笑一声:“那我倒是好奇了,你身为一介庄头,是如何被一位普通工匠所威胁?他是握着你的什么把柄,才让你不得不做出这种事来?”
要说这件事全是鲁大力一人的主意,贺枕书是不信的。
鲁大力此人,与贺枕书过往见过的那些工匠很像。他模样憨厚,露出的臂膀被晒得黝黑,双手布满常年干活留下的伤痕与厚茧。这样的人干活踏实,却往往不善言辞,从贺枕书方才质问他开始,这人几乎没有说出多少反驳的言语,很快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显然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人。
而反观那名叫常忠的庄头,为人圆滑,变脸跟翻书似的。
贺枕书见过的人多,两相比较之下,很快便猜到是怎么回事。
卢莺莺很快也明白过来。
她沉着脸,对常忠道:“你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今日便离开望海庄,等爹爹回来之后,我会亲自和他说明事情真相。”
常忠怔愣一下,朝卢莺莺膝行两步:“不、不要!小姐,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十几岁就在庄上做事,我对老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小姐!”
他还想去抓卢莺莺的衣摆,被白蔹一脚踢开。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白蔹不悦道,“你是忠心,但也没碍着你借职务之便,为自己谋利不是?”
常忠嗫嚅一下,无话可说。
“你也要与他一同离开。”卢莺莺又看向鲁大力,“望海庄用人最重品行,你撒谎在先,我们不会招这样的工匠。”
鲁大力:“……是。”
她又让鲁大力交出了图纸,亲手还给裴长临,还退还了先前卢员外预付的酬金。事情了结,少顷,一行人走出望海庄。
四下无人,卢莺莺终于松了口气,小声问:“我刚刚有说错话吗?语气是不是太凶了?这样处理……合适吗?”
她自小体弱,家中大小事都有爹爹和管家处理,这还是头一回她独自面对这种事情,也不知自己处理得是否妥当。
“放宽心。”白蔹安抚道,“你做得很对,没有什么不合适,真要说的话……”
他停顿片刻,卢莺莺紧张地问:“怎么?”
“还是太心软了。”白蔹笑着摇摇头,“若换做你爹,哪里会让他自己收拾东西离开,恐怕要当场派人将他打出青山镇去。”
当初卢莺莺病危时,卢员外便是这般放出话来,说白蔹若不能治好她,就要让人将他赶出青山镇,再也别想回来。
想起自己那未来岳父当初对他说话的语气,白蔹重重叹了口气。
卢莺莺性子软,再给她个二十年,恐怕也学不会她爹的手段。她没再多想,对裴长临和贺枕书道:“这次的事,是我们卢家失察,我也要向二位道歉。”
她朝二人微微欠身,贺枕书连忙将她扶起来:“卢小姐别这样。要不是你替我们做主,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是我们要谢你才是。”
卢莺莺摇摇头,又道:“我已吩咐庄上暂缓施工,待爹爹回来之后,我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再正式将裴公子请回庄上。”
常忠和鲁大力已经被赶出庄子,又证实卢员外当初选中的图纸是裴长临所绘,其实她本可以直接让裴长临顶上主持建造之位。至少,裴长临和贺枕书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不过,让卢员外出面将裴长临请回庄上,的确是更加妥帖的处理方式,也能显示卢家对工匠的尊重和歉意。
卢莺莺虽然总觉得自己无法独当一面,但行为处事已经十分成熟。
二人点头应了声“好”,白蔹道:“总之,事情解决了便好。说起来,我先前都不知道,裴公子竟然这般天赋超群。幸好当初将你救了回来,否则,这世上不是要少一位未来的工匠大师?”
裴长临:“不敢当。”
众人说着话往马车边走,白蔹贴到卢莺莺身边,对她小声道:“莺莺,我方才让人去镇上你最爱吃的那家江月轩订了位置,我们不妨……”
卢莺莺一愣,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白蔹:“……啊?”
卢莺莺转头对身后两人道:“裴公子贺公子,白大夫在酒楼定了位置,今日便由我做东,请二位下馆子吧。”
白蔹:“……”
他神情微僵,触及卢莺莺投来的单纯目光,又微笑起来:“是啊,也算我们尽地主之谊。”
贺枕书却有些犹豫:“可现在天色已晚……”
他们今日出门晚了些,来镇上时已是午后,中途来回折腾这么一趟,现在天色已经接近黄昏。现在去镇口乘车,恐怕都要临近午夜才能到家,要是再去下个馆子……
似乎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卢莺莺道:“两位若不嫌弃,今晚可以宿在我家,待明日一早,我再派人将你们送回下河村。”
贺枕书:“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卢莺莺笑起来,“你们家中那边也不用担心,我一会儿派个家仆送信过去,将镇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就好。”
夜里走山路本就不安全,贺枕书其实也不怎么想带裴长临连夜赶回家。卢莺莺愿意留他们在镇上借宿一夜,他自然求之不得。
贺枕书忙道:“多谢卢小姐!”
“贺公子不必这么客气,唤我莺莺就好。”
“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公子了,叫我阿书吧。”
两人说说笑笑上了马车,留裴长临与白蔹两个大男人站在原地,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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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江月轩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之一,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菜品味道,都是最佳。而白蔹订的这位置,亦是酒楼内视野最好的雅间之一,华灯初上,从身侧的窗口望出去,能将整个青山镇尽收眼底。
“如何,还合胃口吗?”卢莺莺问。
“合胃口的!”贺枕书给裴长临夹了块酸甜酥脆的松鼠桂鱼,不动声色从他碗里夹走了对方今晚夹的第三块桂花糖糕。
裴长临张了张口,贺枕书道:“多吃点肉,你再吃糕点就要吃饱了。”
裴长临:“……”
“对,长临是该多吃点肉。”白蔹也道,“尤其是鸡鸭鱼肉,多吃点对身子好。”
“听见没?大夫都这么说了。”贺枕书说着,又思索片刻,“我昨儿还看见有叔伯在村口的河岸边钓鱼,说这个时节的鱼儿最肥,回头我也去试试,钓几条鱼回家,让阿姐给你熬鱼汤。”
白蔹道:“阿姐那手艺,熬出的鱼汤一定好喝。”
卢莺莺眨眨眼:“阿姐?”
“是长临的姐姐,做得一手好菜,一点不比这江月轩的大厨差。”白蔹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