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失温(58)
回忆铺满芬芳玫瑰,可如今北星乔却冷不丁被刺了一下,流出的血珠模样渐渐和白煜月的眼睛重合。
与此同时,论坛忽然刷出一个新帖子。
>找到小黑的行踪了……
>在B层的哨兵奖惩公示图可以看见……
>因为黑哨兵的特殊身份,他被安排提前进行毕业考,最终考试失败……
“已经……”
“已经完全销毁了。”
第035章 漫漫长夜(3)
寂静的狱火会活动室。
年知瑜站在窗前, 看着难得清晰的月亮,白雪堆在三塔之城上,衬得月光更加皎洁。他在长青论坛上刷到了北星乔的帖子, 下意识用上自己的账号号召学生们去寻找黑哨兵, 他自己却一动不动,好像是冻僵了。
他不敢想白煜月出了什么事, 让北星乔一副要把白塔掀翻天的模样。但一切都有可能。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他还有等待的余地, 宛若等待雪落在肩头。
直到他看到论坛弹出的新消息。
狱火会的相处原则是互不打扰。但狱火会成员得知这条消息后都不禁看向年知瑜的方向,眼里有困惑。
但他们看见年知瑜的神情后, 都被那浓厚的难过所感染, 忍不住手脚放轻。他们未曾推心置腹地说过一句话,可他们毕竟是经历多年的伙伴,此刻感同身受, 心如刀绞。然而他们也知道, 自己所感受的痛楚,绝对比不上年知瑜的万分之一。
年知瑜静静地站在原地,人生中第一次被铭心刻骨的悲伤笼罩。
……
白塔更高的楼层, 司潼没找到总指挥官,只能用通行证借用了部分白塔终端AI的算力。他询问“白煜月的行踪”, 这台沉默的AI咕噜咕噜地冒泡运行。司潼度秒如年,不明白AI回答个行踪为何要计算得如此漫长。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AI的钢铁外壁。AI立刻停止冒泡了, 在司潼惊讶的眼神中,机箱前的屏幕显示道:“正在重启, 请耐心等待……0.02%”
司潼顿感窒息, 诡异的失落拉扯着他就要发疯。他按住脑袋,近乎哀求道:“不要这样……是我错了, 我只想知道他在哪……告诉我吧……”
突然,他的通讯器发来邮件。标题闪烁着夺目的红光,意味着这是一封他无法拒绝的命令。
信件写道:“迅速前往南极胜利塔的三级机密会议室”。
司潼喉咙间发出不甘的混杂声,将一路上拿到的各种纸质通行证往地上一摔,抱头蹲下。过了一会,他熟练地使用呼吸镇静法,把散落一地的通行证整理好,按下回复:“我马上到。”
他冷冷看着眼前的AI机箱,又下了一道命令,希望计算成功后,将结果发给他。他面无表情,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离开房间,乘坐电梯。电梯屏幕的数字映在他眼里,一点点变小。
他出示通行证,走出白塔。今夜是个无风之夜,一切显得如此安静。他踩在雪地上,响起轻微的嘎吱声,身后留下一列长长的足迹。等走到南极胜利塔下,抬头望去,南极胜利塔像把宝剑插入地表,裸露的钢铁结构如同一尊怪兽。而司潼已经恢复原来的神情,又是那个孤傲的天才。
会议室外,他听见几位双子塔代表的声音。
现在人均寿命是130岁,几位老人家几乎是从白塔初建时就支撑着各个学科稳步前行,在三塔之城内颇有威望。他们在会议室里却像个卖油贩子般吆喝:
“我认为计划依然要继续实施下去……”
“我不同意!”
“这里不是还有个替代品吗?一个死了,找他未尝不可。”
“白塔长夏病毒入侵事件很可能和S级哨兵的觉醒有关!我们必须彻查这件事!”
司潼不客气推开门,看见十位老人或坐或立地包围在会议桌两端。
而会议桌下首,坐着一脸惶恐的晁千亿。他的双眼着急地朝司潼使劲,似乎想暗示什么。
“司潼,你来了正好。”一位老人拉开椅子,给自己泡了一壶奢侈的浓茶,“给我们讲讲长夏入侵事件的调查结果。这次真的可惜了……损坏了太多东西了。还有司潼,你是大脑特化型向导,如果黑哨兵损坏到这种情况,可以复原一部分脑电波吗?”
听到某个字眼后,司潼只能呆呆地站着。他看见一个黑桶被机械蜘蛛脚平稳地送进会议室。那一刹那,他似乎感受到某种危险,宛若被人掐紧了脖颈,快要窒息了才拼尽全命喊出一声气若游丝的“不要”。大脑警钟长鸣,过度充血的眼球使他世界里浮现出斑斓的色差。
不要对他这么残忍……不要让他看见!不要让他亲眼看见!
然而黑桶外的铁链被轻飘飘地解下,露出满罐的绿色荧光液体。罐体外贴着标签:考试人员-116级白煜月,考试结果-失败。
而液体罐内,悬浮着一具被拘束带绑住的白骨。
宛若噩梦亲临,司潼浑身发抖,四肢泛冷。他无视了在场所有人,踉跄着走了两步,没有流泪,身上一切都变得干燥,连血管也快干涸了。空气经过他的声道,发出令人胆寒的震动。他张大嘴巴,像是在大口呼吸,又像是要呕出所有的血肉。
……
“是我……害死了他吗?”
历洛崎一步步走上白塔最顶端,那里一如既往地站着夜巡组组长夜星。她总是全副武装,掩去面容,站在白塔顶端注视着远方。今夜她的武装似乎更厚重了些,宛若一副活着的古老盔甲。
历洛崎和白煜月曾经满脸不爽地站在一起,接受夜巡指导。初入夜巡队伍时,历洛崎还不会用自己破碎的精神域,狼狈不堪地一次次被打倒。最后他满脸疲惫地躺在训练场上,再也没有站起的力气。
谁知白煜月忽然来了。历洛崎心生戒备,挣扎着要爬起,等着这个可恶的黑哨兵说些嘲笑的话。谁知白煜月扔给他一瓶水,把他重新按回雪地里,用嫌弃的语气说累了就暂时休息,他们好歹是搭档。然后坐在历洛崎身边,百无聊赖地打掉一个个飞速移动的机械靶子。等历洛崎休息好了,白煜月就变成一条咸鱼了。俩人从此培育出轮换休息的默契。
这点点默契后来成了历洛崎嘚瑟的资本。他就爱抓着这点和北星乔炫耀,当面质问三连:白煜月多久和你并肩作战一次?怎么是我而不是你成了白煜月的任务搭档?你了解过和黑哨兵链接的滋味吗?
他就爱把场面搞得越难看越轰烈越好,因为他不开心!他不开心就要所有人都难过!
果然北星乔又开始发疯了。
白煜月又不得不去哄北星乔。
历洛崎笑容更深也更苦,消停了一会儿,下一次还故态萌发,还要继续这样折磨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可他究竟为什么不开心,在很长时间内,他并没有想清楚。
结果某一天,白煜月轻飘飘地消失了。
没有他的参与,也没有北星乔的参与,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某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好像白雪融进泥地里,无影无踪,再也不见。
白塔顶端,历洛崎神情恍惚,时而流露出难忍的痛苦,仿佛在忍受烈火烹心的酷刑。终于他喉间挤出一句:“是我害死了他……我明明是他的绑定搭档,我却拒绝了他……是我的错。”历洛崎的身体似乎提前耗尽机能,整个人颓然地跌坐在地,宛若在像冰冷如雕塑的夜星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