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风流(57)
谢珩扶着他的手停下了,很快起身去把灯点了起来。李稚脸色惨白垂着头,站都站不起来,大约是知道自己犯蠢在先,有点怕挨骂,也不敢看他,很快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谢珩一看心中就全明白了,“还起得来吗?”他重新扶住了李稚,“好了,先起来。”
“没事,我……”李稚努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来,但腹部那一脚实在是太重,踹得他整个人都蜷曲了,他稍微一动就疼得浑身直抽。
谢珩看出他的异样,索性将人捞了起来,抱着他在床上放下,“躺一会儿,我找个大夫过来。”
李稚忙拽住他的手臂,“我没事,不找大夫,我好了!”
谢珩看他整个人都要吓得弹坐起来,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放,他只能重新坐回床上,伸手捞住了他,顺势握住了李稚的右手,帮他简单地看了下脉。
“大人您还懂岐黄之术吗?”
“从前了解过,算不上精通。”谢珩松开了李稚的手,转而覆上了李稚的腹部,“是我没留意,该想到是你的。”
李稚已经缓过劲来了,一听谢珩没有骂自己,先是愣了下,安静地躲在他怀里没再动。
谢珩解开了李稚的带钩,将外套褪下来,揭开衣服看了眼,他没说什么,手轻轻覆上去帮他揉了起来,李稚顿时睁大了眼睛,只感觉到那只冰凉修长的手地贴着自己的腹部,过了会儿却又温暖起来,那种断肠似的疼痛感真的减轻了不少。
控制不住的,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只手上。
李稚道:“大人,您怎么不骂我啊?”
谢珩还在想这孩子在想什么,半天也不说话,“我骂你做什么,我把你打伤了,这是我的错。”又问道:“好些了吗?”
李稚愣愣地道:“已经好多了。”
谢珩道:“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我刚看你咳血了,别落下病根。”
李稚道:“不,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已经不觉得难受了,”他抓紧了谢珩,“我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谢珩道:“你害怕看大夫?”
李稚是过了会儿才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我没事了。”他确实是觉得没必要,这大晚上兴师动众地找个大夫也挺麻烦的。
谢珩依旧是抱着他,怕他着凉,扯过了被子轻披在了他的身上,手继续帮他轻轻地揉着腹部。
李稚躺在谢珩的怀中,试着找了个话题,“大人,您不是个文官吗?我怎么觉得您的力气不像是文官。”
谢珩道:“我出镇过豫州,兼领过江州牧。”
李稚心道难怪,豫州牧与江州牧,都是正儿八经的武职,他顿时有种自己刚刚在找死的觉悟,“大人,我遇到了徐大人,他同我说了您让我跟着您做事,我就想着回来再找找您,我看您一直在处理公事就打算在屋子里等您,我本来是打算给您一个惊喜的。”
和谢珩心中猜的差不多,谢珩也没说什么,只问道:“还疼吗?”
李稚摇了下头,声音莫名轻了下去,“不疼了。”
谢珩低头看他一眼,低声道:“没事了。”
第41章
腹部的疼痛缓解后,李稚躺在谢珩的怀中,听着他在耳边说话,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感,还有些隐隐的开心,感觉到那只手继续不轻不重地帮他揉着,他心中升起个神奇的念头,觉得那一脚挨得还挺值的。
谢珩看见他写在脸上的表情,“在想什么?”这孩子怎么遇到什么事都能笑起来。
“我觉得挨这下好像还挺值得的。”
“怎么会这么想?”
李稚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种事情一样,埋在了他的怀中,“如果能够一直这样,我觉得每天打一下好像也没事。”年纪轻轻,懂不懂事另说,但话里行间硬是有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觉悟。
谢珩听懂了他的意思,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顺手揉了下李稚的脑袋,“一天到晚说些傻话。”
李稚听他这么说,好像有只大手搓了把他的心脏,莫名更加躁动不安,胆子也更大了,“要是大人能够一直抱着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死也无所谓了。”
谢珩觉得他这小小年纪,这些不着调的话到底是跟谁学的?“你不受伤,我也会像这样对你好,不要这样想,身体是第一等重要的,要照顾好自己。你若是很喜欢我抱着你,我可以一直都抱着你,这本来也没有什么。”
李稚闻声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出奇,也不知道为什么,谢珩明明只是普通语气,可落在他耳中,他却好像听到了不得的情话一样,恨不得要即刻扑上去死死抱着他才好,这样好的一个人啊,竟然是他的,他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
谢珩确定李稚没有什么大事后,也稍微放下心来。
李稚道:“大人,我听徐大人说,您打算安排我跟在您身边整理文书。”
谢珩道:“是,以后交给你的文书你都可以翻阅,有不懂的地方拿来问我就好。”
李稚道:“大人,您真的如此信任我吗?”
谢珩看了他一眼,少年的眼神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他道:“我相信你能够做好。”
李稚对着那双昏星似的眼睛,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爱意,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大人,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谢珩觉得这孩子忠诚得像是个对着神明起誓的信徒,那神色仿佛只要他做不到自己所承诺的,立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低声道:“尽力去做就好了,别多想。”
李稚点了下头。
谢珩看他脸上确实没什么疼痛神色了,收回了帮他轻揉着腹部的手,“夜深了,你身体也不舒服,今晚留在这里睡吧。”
李稚立刻道:“真的吗?我可以和您一起睡?”
这张床确实是谢珩平时睡的,他原想着让李稚留在床上睡,他自己去侧居,可李稚这话一脱口而出,他立刻明白了这孩子在想什么,于是把没说完的话又收了回去,“可以。”
他话一说完,就看见李稚的一双眼睛忽然间亮得能够照出光来,完全看不出之前受伤时的虚弱感,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神采奕奕,连谢珩也不由得顿了下。
李稚觉得他现在哪里也不疼了,腰腹不疼了,头也不晕了,原地能够直接跳起来,嘴角不自觉上扬,他也就是拼命克制着,否则简直能够笑死在这张床上。他立刻低头简单收拾了下,脱了衣服,只穿着中衣躺了回去,拽着被子往内侧挪了下,给谢珩腾出了个外面的空位置,然后他抬起头,睁着晶亮的眼睛盯着坐在床边的谢珩看。
谢珩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在看到李稚二话不说迅速脱衣服的时候,他就有些难得的怔住,没说完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他慢慢又打量了李稚一眼。
李稚不明白谢珩为什么没动,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挪腾了两下,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分过去一大半,手拽着被子掀开了一角,示意谢珩可以快些睡下了。
谢珩看了对方那副掩饰不住期待的表情,终于极轻地笑了下,他低下身伸手从床边捡起李稚刚刚脱下来就丢出去的衣服,一件件整齐叠好放在了床前的乌木立架上,顺手熄了架上的灯烛。
然后他去解腰间的玉带钩,在他的身后,李稚趴在床上,一边下意识屏着呼吸,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屋子里只有从窗外照进来的微光,雪天的夜光比平时要亮些,他看见谢珩将腰带解下来,脱了金青色的圆领衫,也全都一一叠放在木架上。
谢珩道:“睡吧。”
李稚感觉到谢珩躺在了自己的身边,床微微陷下去一些,他被那两个字撩动了下心神,好半天也没说话。
李稚穿着中衣躺在被子里,他没有丝毫的睡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他仍是在一动不动地侧躺着打量谢珩的侧脸,墨绿色的床帘昏昏暗暗的,夜光从窗户照进来,帘子上仿佛浮动着幽幽的水光,他像是对着一副画似的,看得直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