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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龙算命的日子(35)

作者:谢樨 时间:2018-03-23 15:42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异能

  玄龙唇边终于闪过一抹笑意:“皇长子与二皇子都是极好的孩子。”
  “我欲立兆儿为太子。”林玺道。
  玄龙抬起眼。
  林兆,那便是皇长子,皇后所生的嫡子了。
  这几年的派系之争,终于要暂时画上一个阶段的句号了么?
  林玺也没说明此刻谈到立储之事是什么意思,玄龙不动声色,只拜道:“恭喜陛下。”
  而后林玺又拉着他问了一些事,比起盘问,更像是闲谈。天大亮之时,这位君主终于撑不住睡意,准备小憩一会儿。玄龙告了退,出门却牵了马,用力挥动马鞭,头也不回地往屏山冲去。
  “王爷……王爷!殿下!陛下那儿可有指示?嗳,我的王爷哟!”属下等了半天,等来一个根本没留步的人,急得团团转,最终也驾马赶了上去。
  从城中往屏山约莫要半个时辰,玄龙却只花了不到两刻钟时间便赶到了。路上惊动了多少人,他也不管,只大步越过熟悉的地方,来到了大帐前。
  “我找三青国师。”
  还太早,里面的人像是还没起身,过来的反而是一个身量矮小的孩子:“王爷?不是暂时停工了么?您今日过来是……”
  玄龙道:“是私事。”
  他等了一会儿,听见帐篷里摇了三声银铃。那眉眼锐利的孩子回头道:“您继续说罢。”
  “我想请国师替一个人看病。”玄龙道,“他的名字叫花珏,是我的爱人。”

  ☆、幻-非我命数

  傍晚时刻, 天空飘了一些小雨。无眉从三青那儿领了命, 名正言顺地跟着玄龙一路下山,回到了王府中。三青本人却并没有和他们一道。
  路途中,无眉问玄龙:“您家中那位原是姓李么?”
  玄龙愣了愣。他自然知道花珏是个掉包的, 凤篁的原名他也只在赎人回来之后匆匆看过, 并未过多关注,只记得似乎叫李焚秋。
  他问道:“原名为何, 影响三青大师为他看病吗?”
  无眉盯着他, 摇了摇头:“不影响。只是国师他近日身体抱恙, 无法随王爷前来, 还请王爷谅解。我姑且代替看一看,再回禀他, 这些事情只是按惯例问一下而已。”
  三青倒不是摆架子,而是真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折腾不起。无眉这几天去看他时, 几乎能看见他身上的死气。
  三青撩开袖子给他看, 他右手出现了一大片可怖的乌青色,整个手臂僵硬板结,不能活动了, 而这种情况正在逐渐蔓延到他全身:“我大约就是这几天走了。时辰可能提前, 按道理……紫阳王府中的那个人应当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用。要是初九之前没能查出原因,那么我也爱莫能助。”
  无眉敏锐地问道:“你说那个人应该有办法是怎么回事?”
  三青蔼然道:“往后我会告诉你。”
  “怎么告诉?你马上要咽气了,托梦告诉我吗?”无眉瞪他。
  三青笑了:“是, 托梦告诉你。如果你我二人有缘,说不定以后你能碰见转生的我。”
  过了一会儿,他再低低地道了声:“那位叫花珏的小公子……过几天,我会亲自去见一见他的。但不是现在。”
  无眉并不信他。三青有呼风唤雨、上请天动之术,但是生老病死尚不能易,世间有没有黄泉路还要另说,他怎么能掌控自己的转生呢?
  但他什么都没说,照旧下了山,去给花珏看病。
  这几天小凤凰和花大宝听了玄龙的话,有意控制着不让花珏总是睡,有机会还用改装的小舆车推着他到处走走逛逛,花珏难受了一段时间后,情况似乎比原来稍微好了一点。花珏有时想让他们别管他,反正要替小凤凰看完他这一生,最终结局必然是死到临头,还不如给他个快活,让他早点嗝屁。
  但他看小凤凰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成天找他自我检讨,这便闭了嘴,心想自己养的都是些什么傻里傻气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傻。
  他自认清闲地彻日等死,没过多长时间,玄龙却再次过来了:“我……找了位郎中,替你看一看病。”
  花珏仰脸看他,过后避开他的视线:“……不用了吧。”
  玄龙坚持道:“看一看。”
  花珏远远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一眼就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无眉从人堆里挑了出来。花珏本来正愁找不到办法推拒,这下总算挑了个理由:“我生病应该找郎中,不找道士。”
  玄龙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三青国师的人,你相信我,让他给你看一看。”
  花珏见他十分坚持,左右没有办法,便没有再拒绝。只是他想到无眉见过他两面了,也听过他的声音,便要求在两人之间隔一道屏风。
  无眉过来是打探情况的,半点医术都不会,只像模像样地替他诊了一会儿脉,然后不动声色地道:“可否让在下看一看公子真容?某看过公子气色,对于病情的七成推断才能成为十成。”
  花珏打的便是掩饰自己的主意,怎么可能让这小孩儿得逞。他收回手,对着旁边的人摇了摇头。花大宝察言观色,出声道:“我哥他累了,说不行。”
  一旁的玄龙却道:“可以。”
  花珏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座,准备离开。玄龙赶上来拽住他的手,低声道:“这不是你使小性子的时候。”
  怎么就不能让他一帆风顺地死呢?
  花珏怀着这些天对玄龙的抵触情绪,有些愠怒,玄龙却面无表情地强行将他拉了回去,放在座前,又让人撤了屏风。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一眼,花珏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一门心思生闷气,玄龙却像是有点破罐子破摔了,不管他反应如何,只求他能安安生生看完病。
  无眉第一次看见花珏真容,着实被惊艳了一下。之前围绕在他脑海中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又出现了:他给人的感觉像极了三青。
  不如说,要是三青没有生病,可以以真面目示人的话,那么花珏的样子便是无眉想象中,三青该有的样子。
  实在太古怪了些。
  无眉再不动声色地道:“公子说说话罢,身体感觉如何,有无多梦,有无盗汗?”
  无眉此前听过他的声音,花珏一说话铁定穿帮,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轻微一摇头,接着找来纸张,往上面接连写了两个“无”字。
  玄龙这回却没说什么,只在一边轻轻皱起了眉头。
  是真说不出话来还是欲盖弥彰?无眉仔细推想着,忽而起身对周围人拜道:“不知各位可否让某与花公子单独一叙?”
  他往花珏那边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公子像是……不太愿意配合。容某劝劝罢。”
  如他所愿,众人对三青派来的人十分信服,玄龙替他们关了门,而后守在门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与花珏冷战好多天了,是花珏单方面的。这段日子他并不好过,一是花珏不肯好好看病,仿佛一心求死一般地冷眼面对自己的病情,每每他过去劝时都要吵一次架;另一方面,他听闻了消息,林和渊因兵败而被圣上问罪,削为庶人。有风声说,支持二皇子林裕的那一脉听闻储君之事将定,想要疯狂地反咬一口,目的便是要玄龙他们这些人一并落马。有人已经上奏,弹劾玄龙勾结江陵城主一并弄权,似有不轨之意。
  江陵不能多待了,但花珏愿不愿意跟他回京呢?
  以前他觉得他是愿意的,现在却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他的心上人能不能撑过这个严冬。
  如今这种风声鹤唳的情况下,或许他不跟着他才算好事,免得受到牵连。
  玄龙轻轻叹息一声。他刚出门不久,过后却走来一个属下,跪地呈上一份名册:“王爷,这是您要的花公子以往在乐坊中的名册记录。”
  “销毁,同他父母那边也说一声,他改名换姓,就叫花珏。”玄龙道。
  “明白了。”属下点了点头,忽而又有几分迟疑地递上来另一个东西,“还有就是……花公子在乐坊中的旧物,王爷您看……”
  玄龙听得他语气奇怪,有点诧异,接来一看,却是一张叠得皱皱巴巴的纸条:“我走了,这次出了问题,下次再试。”末尾画着一朵迎春花。
  那是花珏逃出乐坊之前,防止小凤凰回来找不到人而留的字条。当时他打算直接离开这个幻境,没想到始终没有寻到方法,这才作罢。小凤凰后来也找到了,花珏便忘了这回事,入王府之前亦没有来得及收拾。
  然而这样短短几个字,在旁人看来尤其可疑。玄龙的属下这次本是去给凤篁销名,按王爷的意思,是要让花公子改名换姓,一洗前尘。
  这次出了问题,什么问题?
  他是要做什么呢?
  玄龙终于不得不再次面临这个问题:他的心上人来路不明,至今没有查到他的背景和目的。玄龙起初装作不知道,等着花珏主动给他解释的一天,然而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花珏反而离他越来越远。
  玄龙将那张纸收进袖中,不动声色地单手撕了:“我知道了。你做你的事去吧。”
  房中,无眉敞开了与花珏说话,直接了当地问道:“花公子,那天卖我凤凰泪的人便是你罢?”
  花珏眨巴着眼睛,继续装聋作哑。
  无眉把声音调整得软乎了一点,好奇道:“那么,那天写八字交给我的人,也是你喽?你不必担心,我只是问一问,总觉得这事有几分巧合。同时是算命先生和乐坊头牌……公子当真好雅趣。”
  花珏不为所动,他在现实中早已知道了无眉是个什么性格,这小家伙露出天真无邪的一面时肯定在盘算着什么事。晓得他在套话,花珏笑着摇了摇头,仍然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示自己嗓子哑了。
  无眉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公子既然不说,我也不勉强。只是你病得这么重了,难道不想让国师替你看一看么?”
  花珏歪头一笑,持笔写了几个字推到他面前,无眉见了,却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花珏写的是:“但求一死。”
  花珏挑了挑眉,看见无眉一副明显吃瘪的样子,暗地里却感到有点有趣。话讲到这一步便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了,他厚着脸皮抵死不认,无眉也拿他没办法,便起身告了辞。
  花珏看着无眉出了门,咳嗽了几声,爬上床把自己裹了起来,随手拿了本小人书放在眼前。没过多久,他听见门又被人推开了,手里的小人书也被刷拉一声抽走了,放去一边。
  花珏抬眼一看,是玄龙。
  “你非要这样吗?”玄龙冷冰冰地问。
  得,又是这种开场。花珏这几天跟他不冷不热地噎了好几次,越讲越疲惫,索性就不理了。他把自己裹紧了一些,闷着没说话,玄龙却掀了他的被子,强行将他扯了起来。
  这下他也没管花珏痛不痛,花珏被拉得猝不及防,小声“啊”了一声,刚张开嘴便被玄龙的唇舌堵住了。
  那是阔别已久的一个吻。玄龙手里的动作有些粗暴,吻却温柔而小心,抓着他手臂的手慢慢放松,扶住了他的脊背,护着他的后脑勺。花珏偏头想躲,玄龙却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给,只管深深地占有他。完全被对方占据主动的一个吻,花珏却似乎从中嗅到了一丝慌张,仿佛确认他存在似的,离不得,放不得。
  气息很熟悉,怀抱仍然温暖。花珏又有点想哭,待到玄龙松开他时,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玄龙低声道:“花珏。”
  花珏“嗯”了一声。
  “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玄龙抱着他,轻轻擦着他的眼角,“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怎么了?”
  花珏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怎么,就是病了。”
  “病了,那便好好治。”玄龙努力稳着声音,“你听话。”
  花珏没吭声。
  “死字不要随便说。”玄龙又重复了一遍,“你听话,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不能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知道吗?你好好的,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别老等着别人来操心。”
  花珏被他一个吻搅和得七荤八素,心里难受,只想快点让他走:“我知道了。您放心,以后我都用不着你们操心。”
  “花珏。”玄龙定定地叫了他一声,而后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儿,花珏抬头看了一眼,却赶紧收回了目光。
  玄龙脸上淡得近于无的的笑看得他心里发堵:“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珏怔怔地听着。
  玄龙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正的凤篁在哪里?你杀了人没有?”
  寂静弥漫了整个房间。
  花珏勉强道:“我就是凤篁,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玄龙笃定地望着他的眼睛,神色依然温柔,只仿佛有些微不可查的细小情绪,一下子便被略过了。“我本想等你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
  花珏深吸了一口气,也慌乱了起来:“我……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原来的姓名是什么?不是花珏这两个字,是你进欢馆之前,随着父姓的原本姓名。”玄龙问,“是什么?”
  花珏哑了声。小凤凰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原名,花珏此前也不曾听说,自然答不上来。
  若是按照命格逆推,小凤凰原来不是姓李便是姓柳。花珏咬了咬牙,慢慢答道:“李……”
  玄龙抬起头,静静听着,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眉目间带着些许希望:“李什么?”
  花珏却静默了良久,没给他回答。
  最终,他放弃了。
  “我不知道。”花珏道,“你说得对,我不是凤篁,我原本只是一个小算命的。”
  

  ☆、幻-不见

  花珏话音刚落,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花珏看着玄龙阴晴不定的脸色, 忽而想到,他会不会就此事处死他呢?要是他这么死了,要怎么解释小凤凰的死因却成了谜, 小凤凰原本总不会是因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而被杀死了罢?
  “我知道了。”玄龙道, “你是哪一边的人?”
  花珏忽而觉得有点累,他低声说:“……哪一边的人都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既然来我身边, 总该有目的。”玄龙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冷静。
  花珏咬牙道:“有。”
  他抬眼看着玄龙冷静自持的脸, 慢慢说道:“我想……让你喜欢上我。”
  玄龙静静地望着他:“然后呢?”
  花珏开始觉得头有点晕, 但他强撑着开了口,再放缓了声音说道:“我和你……本来是认识的, 但是你现在不记得我。我要帮我的一位朋友……一个忙,便要让你喜欢上我,带……带我回家。”
  “嗯, 原来认识, 现在不记得。”玄龙声音仍然很温柔,“花珏,你知道我来江陵尚且不足一年, 此前一直在江浙一带, 小时候生长在长安。”
  花珏“嗯”了一声。
  “所以,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玄龙轻声问,“你说的话,我还能信几成?”
  花珏胡乱擦了把眼睛:“你不用信, 我就跟你说一说。”
  “那好。”玄龙点点头,站起身来,“我马上要回长安了,你不必跟着去。江陵这处宅邸留给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传信给我,但我建议你最好将这里变卖,带着钱去另一个地方。我不追究你,不代表别人不会追究,你知道顶替他人、混入王府中的罪名会是什么。”
  花珏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嗯。”
  玄龙摸了摸他的头:“帝命尚且可以朝令夕改,感情亦算不得数。花珏,我不喜欢你了,你另谋他路罢。你掂量着这点情分,切莫自寻死路。”
  说罢,他松开了他,转身往房门边走去。花珏怔怔看着他,只觉得胸腹疼痛,有什么东西像是灼烧起来一般,一跳一跳地疼:“我不……我不掂量,我很快就死了。”
  他垂下眼,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乖巧:“我知道了,我也不喜欢你了。”
  玄龙的脚步顿了一顿。
  这一瞬间,花珏猛地捂住嘴,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浓血被掩住了,第二口却反呛进了器官中,呛得他浑身都开始痉挛,玄龙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过来扶住他,给他拍背顺气,用袖子急切地擦着他嘴角的血迹。花珏喘了几口气,勉强恢复过来,再看了他一眼:“您走吧。这段时日打扰了。”
  玄龙整个人僵了一僵,而后慢慢地道了一声:“……好。我让……郎中过来看你。”
  花珏道:“不用。”
  玄龙却没再回答他,径直出去了。
  花珏将自己摔回床上,空茫地瞪了漆黑的帐顶半晌,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流下了眼泪。他翻了个身,抱紧手中的被子,终于哭出了微末的声音。
  玄龙出了门,随手找了个人让叫郎中来,而后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他没想好要去哪儿,等到部下连声唤他时,他才发现自己徒步走了大半个王府,去到了府兵操练的训练场中。
  “王爷?”属下看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准备一下,所有人五日后跟我回长安,诸事交接给江陵少城主。”玄龙道。“所有人着轻骑,务必早日赶回,不要在途中逗留。”
  “回长安?”属下愣了,“这样赶的话,那……花公子的病,受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玄龙冷静了一下:“他不跟我们一道,你只管吩咐下去。”
  属下看他脸色不是一般的阴沉,当即也不敢再问别的,着手去办事了。玄龙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吹着夜晚的冷风,只觉得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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