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他只想做个好人2(152)
陆满的声音从脑海深处响了起来,天真稚嫩的嗓音中却包含着残忍。
“够了。”七号从幻境中主动挣脱出来,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
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陆满,起初死气沉沉毫无波澜的眼瞳中已经泛起了阵阵涟漪,他的语气中带着些几乎质问的腔调:“如果说你展示的那种生活才是正确的,难道说一直以来我的生活就是错的吗?”
假如说他曾经赖以生存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满摇了摇头:“并没有谁对谁错的区分。如果你在这里能生活得幸福快乐,对你来说,这种生活就是正确的。反之,这种生活就是错误的。”
“你现在,感到快乐吗?”
陆满沉着眸子冷静地看着他,似乎像直接看破透析了他的整个灵魂。
七号痛苦地抓着陆满的袖子:“所以说,请你吃掉我吧。”
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已经将一切都活成了本能。哪怕明知是牢笼,他也没有勇气踏出这里一步了。
他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未知的恐惧。
没办法自己打破牢笼,只能不切实际地寄希望于他人。
“让我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带着我去感受你所说的自由和快乐吧。”
陆满呆愣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你应该知道,‘活在身体里’,只是一句谎话来的吧?”
真相被陆满毫不留情地揭穿,七号抱着膝盖蜷起身体,微微颤抖。
忽然想起许久以前,那时他的能力刚觉醒之后没多久,还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
有一天,他看见奶妈对着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自从他觉醒之后,奶妈对他笑得更多了,总笑得露出脸颊上浅浅的梨涡。
他很喜欢看见奶妈这样笑,会让他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闷闷的又暖洋洋的。于是他鬼使神差下伸出手去,想触碰那张笑脸。
可下一秒,笑容却被恐惧替代,她原本光滑的脸颊迅速溃烂。
“啊啊啊!”她捂着血肉模糊的脸,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奶妈?”他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低头便看见手心上冒出来的牙齿和牙缝中残留的血液。
“奶妈对不起…”七号走近了一些,想将她扶起来。
可奶妈却猛地往后退缩,仿佛看见洪水猛兽般,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从她的眼神中,七号看出了深深的恐惧。
别过来,你这怪物。
他从奶妈嚅嗫的嘴唇里读出来了这句话。
再后来,奶妈便不再来了。她抛弃他,留他一个人在冷冰冰的房间里。
可是奶妈,为什么要害怕他呢?
不是奶妈一直跟他说,这是一种生命和生命的链接,她会以另一种形式活在他的身体里吗?
可为什么奶妈不愿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呢?
七号思考了很久这个问题,最终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不愿知道。
他实际上早已知道,那只不过是奶妈随口哄小孩的一句谎言而已。但他不愿意去直面这件事。
因为如果那是谎言,不就说明他亲手杀害了这么多无辜生灵,还自欺欺人将它们当作是朋友吗?
陆满将手稳稳地搭在七号颤抖不已的肩膀上。
“所以说,与其我替你去感受,不如你自己去看看吧,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真的会有能接纳他的人存在吗?光是回想起奶妈恐惧无比的脸,他就瑟缩地想要将头埋进手臂里躲避这一切,却被陆满制止。
陆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温柔而坚定地安抚到:
“别担心。
在如此广阔的天地之中,肯定可以找到愿意爱你、接纳你的人。”
你怎么知道?七号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因为——”
下一秒,陆满就变成了蝙蝠、倒挂在床板上;紧接着又化作变色龙,融入整片黑暗之中;再之后又是一只羽毛洁白的小鸽子,展开翅膀卷起一阵清爽的微风。
最后,他又变回了那个黑发黑眸的男孩。
“能直接变成各种怪物,很少见吧。”陆满并不为此感到扭捏,而是落落大方地展示这这一切。
“但即使是这样的我,最终也找到了独属于我的家人和朋友。”
“我曾经也跟你一样,害怕如果他们发现我的真面目后会抛弃我。但他们并没有。”光是回想起自己一路上遇到过的人们,陆满眼眸中就不禁浮现出柔软笑意来。
“人与人都是不同的。有些人天生便力大无穷,天生便冰雪聪明。有些人擅长做饭,有些人擅长手工,有些人喜好交际,有些人偏爱独处。大家都有不同的能力与喜好。
“你我也一样,只是拥有某种独特天赋的普通人而已。重要的不是天赋,而是选择。有些人会利用他们的天赋去做坏事,有些人又会拿来做好事。”
“那你选择了什么?”七号懵懂地问他。
“我啊,当然是选择做好人啦。”选择做一个像陆叔陆婶那样的好人。
陆满眼眸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灿烂极了。
曾经陆叔这样问过他,陆满已经找到了答案。现在,轮到他来问别人这个问题了。
“小七,你想成为哪种人呢?”
七号懵懂地抬头看着他,从他身上陆满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不用着急现在给出答案,先去看看那广阔的世界,再慢慢寻找答案吧。”
陆满向他伸出手去,邀请他一起逃出这个牢笼。
七号犹豫片刻,最终坚定地将手搭了上去。
这次,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量,没有再伤到陆满的手。
“走吧。”
第119章 审讯
审讯室内,白炽灯散发出来冷硬光芒笼罩着整个房间。
房间内陈设非常简单,一对沉木所制的桌椅,还有一张造型略显奇怪的铁椅子,铁椅扶手上两边设置了可遥控开关的铁环。
除了这些之外,房间内唯一的活物是一名中年男人。他曲腿盘坐在地,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脑袋低低垂下,散乱额发遮住了瘦削的脸庞和冒青的胡茬。
男人的右手高高抬起,被用铁青手铐单边拷在了一旁的铁椅扶手上。
“哒、哒……”
不远处传来了靴跟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前停下。
来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在狼狈不堪的男人面前的审讯桌前坐定。
“想起来了吗?”坐在审讯桌前的男人身着白袍、脸上佩戴纯白面具。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囚徒并没有应答,只是继续保持脑袋低垂、右手抬起的颓靡姿势。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不向命运屈服的雕像似的。
“陆川,你这样我也很难办啊。”审讯官手指有些不耐烦地在桌面上叩击着,“本来还想看在过往情谊的份上,让他们对你从轻发落的。”
陆川忽然肩膀耸动,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呵…疤眼,我可不记得我曾做过什么值得你们‘发落’的事。”
疤眼仅存的那只眼眸中闪过些冷厉的光芒,他站起身走过去,拉扯着陆穿手上戴着的镣铐,硬生生把他拽起来按在了铁椅上。
“那我就来帮你你好好回想回想。你还记得零号吗?”
陆川坐在椅子上,被迫只能抬起头来仰望着他。
听见这个陌生却又有种莫名熟悉感的名字,他微微发愣,眸光闪烁,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准备破土而出。
但他还是没能想起来,只是摇了摇头:“没听过。”
疤眼面带悲悯和讽刺地看着他:“看来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连你当时是因为什么被研究所辞退的都不知道了。”
“毕竟你在离开之前,他们似乎通过刺激你的大脑皮层,从你的记忆中删除了相关片段。”
“那你知道,三十年前,自从你离开研究所之后,零号没过多久也出逃了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