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收集信仰(154)

　　于是星见闭上了眼。
　　两人从头至尾没有多余的动作，一举一动却又默契十足，满是亲昵。
　　红眸男人一下一下拍抚着少年脊背，耐心之极，直到阿尔忒弥斯驾驶着月亮马车从头顶飞驰而过，直到怀中少年气息平稳下来，他才停止哄小孩。
　　塔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人竟变得如此亲密了。
　　本来只是想亲眼确认这个继任者够不够格，却不知不觉跟着对方走了一路。
　　少年身怀强大力量，思维行为却更趋近凡人，甚至连身体素质都脆弱很多，塔尔只记得有天睡在郊外，半夜的时候少年忽然浑身发冷，嘴里还叫着什么人的名字，他凑过去将衣袍盖在少年身上却被对方抓住衣角，嘴里哀求着“不要走”。
　　也许是那晚月亮太过惑人，也许是爱欲神格的拥有者天生就自带蛊惑，总之塔尔清醒过来时少年已经被他抱在怀中。
　　柔软纤细的身形让人沉迷，黑缎般冰凉顺滑的发丝令人爱不释手，塔尔忽然就不想放开这个人。
　　神明一向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尽管他不重欲，可亿万万年来第一次有了这种念头，塔尔觉得顺其发展似乎也不错。
　　夜色愈深，万籁寂静，身前不远处的篝火早已熄灭，少年有些冷，又往怀里挤了挤。
　　带着草木香的清浅呼吸喷薄在侧颈，塔尔低头，将纠缠在少年脸颊的发丝拨到脸侧，随即才看向夜最浓郁之处。
　　在他注视下，那处浓郁的黑夜翻滚起来，怀里少年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安地颦起了眉头，塔尔安抚住少年，嘴里不满轻斥，“出来。”
　　夜幕骤然撕裂，妖媚冷艳的黑夜女神尼克斯一步迈至两人面前。
　　随着她的到来，周遭更加安静，怀里少年也陷入更深的睡眠。
　　尽管如此，塔尔还是下意识压低嗓音，“你来干什么？”
　　似乎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气势十足的冷艳女神瞪大了眼，她看看一向冷峻懒得理人的大哥，又看看被大哥护在怀来的少年，不自觉抬高嗓音，“大哥你……”
　　被那厉眼一扫，音量马上压低，“大哥你不会来真的吧？！”
　　末了有些不服气，为自己辩解道：“我赐予了他睡眠，只要我不解开，世界毁灭他也不会醒来，干嘛要这么小心啊，做贼一样……”
　　在兄长的冷眼下，尼克斯越说越小声，直至受不住冷气主动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身为隐居不出的五大原始神之一，子女早都已经赫赫有名，黑夜女神尼克斯连丈夫都说揍就揍，也只有在这位兄长面前才会如此做小伏低。
　　塔尔，不，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淡淡提醒，“他是厄洛斯的继承人，将会和我们同级。”
　　他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尼克斯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警告。
　　既警告她对这个少年放尊重些，又在提醒她不要小瞧人，只要这个少年想随时能挣脱她的。
　　兄长一贯冷漠，宅在地下千年万年不见人，尼克斯从没见过他如此维护过一个人，当即就有些酸了，“只要他不能完成最后一步，那他永远都不能成为厄洛斯，往年不是没有爱欲神格的继承者出现，最后不都沉迷欲望堕落了嘛，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她猛然一顿，指着少年问：“兄长你该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不怪尼克斯不敢相信，实在是塔尔塔罗斯太宅太冷漠，从混沌之神卡俄斯创世到现在她从来没见过塔尔塔罗斯找人纾解过欲望。
　　曾经大地之母盖亚想和这位兄长生下最强后代争夺神王之位，脱光了跑到塔尔塔罗斯榻上都被赤条条地丢了出去。
　　尼克斯实在不能想象这样的人会有动情的一天。
　　她一瞬不瞬盯着兄长等回答，塔尔塔罗斯却没想着照顾这个妹妹的心情。
　　他眼眸微垂，只道：“星见身上不只有爱欲的神格。”
　　“什么？”尼克斯觉得今天把近一百年的惊讶都用完了，“只一个爱欲神格就够人受的，他体内还有其他神格？！”
　　塔尔塔罗斯点头。
　　他也是靠近了才发现，爱欲神格在星见这里已经进化为欲望神格。
　　万事万物，所思所想，只要有所求，就在星见的掌控之中。
　　尼克斯听完沉默，“……这太可怕了。”
　　如果这块神格在小神手里还好，最多就是影响下凡人，可这个少年作为五大原始神之一的继任者，从得到神格的那一刻就有影响神明的实力。
　　只要他想，连神王也能操纵。
　　这和命运女神还不一样，命运女神同样掌控着神明的命运，但其实神明的命运线都是由世界法则制定，命运女神只是负责将其具现化，她们没有决定权。
　　而这个少年，只要他想，他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所有人或神明的想法，进而影响人或神明的一生。
　　“竟然能在神格不全的情况下演化出新的职责，看来他确实有成为爱欲之神的能力。”尼克斯撩了下长发，“所以还是尽快让他拿到神格碎片归位吧，如果被盖亚那个贪婪的女人发现就麻烦了。”
　　塔尔塔罗斯手臂紧了紧，继续沉默。
　　仿佛小孩子抓着心爱糖果不松手的模样让尼克斯挑了挑眉，对兄长的敬畏不知不觉便消散不少。
　　她胆子大了些，继续劝说，“狄俄倪索斯就在这附近，神格的碎片只能由神格继任者亲手拿到，兄长你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早点离开吧。”
　　酒神狄俄倪索斯，十二主神之一，他身上有厄洛斯遗留的神格碎片，狂欢之神的别称正是因那块碎片而来。


第九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 星见在鸟鸣中醒来，塔尔塔罗斯便道：“我要走了。”
　　星见微微一怔，随即洒脱道：“那有缘再见。”
　　少年干脆道别没有一丝挽留, 塔尔塔罗斯心里反倒不是滋味, 右手指尖摩挲着衣袖，那上面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他顿了下，便站起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再见。”
　　“等等！”
　　塔尔塔罗斯回眸。
　　星见看着他, 认真问道：“你是神灵对么？”
　　几乎没有犹豫的，塔尔塔罗斯便坦诚, “是。”
　　这无疑是承认他之前说了谎。
　　塔尔塔罗斯以为少年会做些什么，站在原地半晌却迟迟没有等到少年的反应，他抿了抿薄唇，“……你不生气我骗了你？”
　　星见反问, “你会伤害我吗？”
　　“当然不会。”
　　星见眉眼弯弯,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人,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我也不强求, 我只要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就好。”
　　顿了顿, “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了。”
　　少年的聪慧这些天塔尔塔罗斯见识到了，他早就意识到自己的谎言可能已经被对方看穿，到刚才为止他都在考虑怎么向少年解释自己的欺骗，却没想到星见会如此豁达，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深深看了眼眉目清绝的少年, “波塞冬不算吗？”
　　星见不意外对方会知道自己被波塞冬追着跑的事情, “他不算, 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因为这句话，塔尔塔罗斯忽然就满足了，“我还会来找你。”似乎想起什么，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羊皮纸递过去，“这个给你。”
　　星见打开，发现是一副地图，危险地域和好吃的好玩的都在上面详细标注了出来，和现代的旅游攻略了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见少年双眼一亮，塔尔塔罗斯红眸微柔。
　　不枉费他昨晚抓着尼克斯飞遍大半个爱琴海领域。
　　两人分别之后，星见继续向前走，他准备去往万沼蛇林见识下传说中的美杜莎。
　　星见知道塔尔知道他的来历，但塔尔不说他便不问，只要确定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那么他们想要干什么迟早会显示出意图。
　　那么多年漫长的时光都熬过来了，星见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等待。
　　趁着这个机会逛遍神话传说中各种著名景点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