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收集信仰(167)

　　这天他跑来跟塔尔塔罗斯告别，说完准备离开，被对方抓着领子给提溜回来。
　　“你说你要去哪里？”
　　星见理直气壮，“回我来时的世界啊。”
　　“……这里不好吗？”
　　被塔尔那双红眸一瞬不瞬盯着，星见突如其来感到莫名心虚。
　　他仰着下巴，努力让自己直视对方，“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我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找到控制住自己的办法，如今我自己的问题解决了，这个世界也重新恢复平衡，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没有。”
　　星见一怔，“什么？”
　　“现在即使有了新的基石，世界一时半会还没有完全恢复平衡。”所以你不能走。
　　星见丧气，“那重新达到平衡还要多久啊。”
　　“少则几百年，多则千万年。”
　　说得也是，这个世界失去爱欲之神已经很久了，恢复原样总需要一段时间，星见干脆在桌子上摊成一张饼，“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加快世界恢复的速度哇？”
　　塔尔塔罗斯沉默，并不是很想回答。
　　没等到答案，星见疑惑地看了过去，“塔尔？”
　　彼时五大原始神都在，盖亚仿佛没有注意到兄长警告的神色，笑道：“世界倾斜，造成神明欲望失衡，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星见秒懂！
　　就是要这方世界的生物学会克制欲望嘛，不过这恐怕比人类变成神明还要困难吧。
　　想到自己遇到的各种辣眼睛、限制级的画面，星见沉默片刻，“都阉了怎么样。”
　　塔尔塔罗斯和厄瑞波斯只觉裆下一凉，不由自主，不着痕迹地并拢双腿。
　　盖亚笑脸僵住，一时间分不清这位新上位的欲望之神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欲望之神的神职中包括繁衍生育，如果眼前这位想，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而且这位貌似很看不惯奥林匹斯山上的靡靡之风……
　　他该不会来真的吧！
　　神明一贯任性自我，盖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最终黑夜女神尼克斯打破诡异的沉默，“我觉得这个主意很棒，可以试试哈哈哈。”说着还瞄了眼丈夫的某部位。
　　厄瑞波斯青筋直跳。
　　“尼克斯，不要胡闹！”
　　塔尔塔罗斯按下准备上蹿下跳的尼克斯，转头对着星见时语气蓦然轻柔起来，“星见，不要胡闹。”
　　被兄长的冷气冻得直缩脖子的尼克斯：……
　　您这双标的有点过了啊！
　　星见也就是嘴上说说，如果真那么干，恐怕无肉不欢的希腊诸神能生撕了他。
　　暂时无法离开，那只能乖乖在这个世界充当工具人，不过任凭世界自己修复和他主动干预还是不一样的，又过了几年，脑子里被各种私欲灌满的神明们总算多了份理智，收敛了几分。
　　这个时候，已经是特洛伊被希腊联军围城的第十年。
　　没错，即使没有星见这个海伦没有出现，特洛伊之战还是爆发了。
　　这是命运的必然，也是人类欲望的结果。
　　特洛伊之战的幕后推手原本是争夺金苹果的三位女神，不过在欲望之神出现后，众神渐渐理智回归，也意识到因一己私利就随意发动战争不妥，便没有再插手人间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特洛伊战争成为完全由人类和半神参与的战役。
　　神明的一生太长，所以他们擅长给自己找各种乐子，虽然不能参与其中，却不妨碍他们吃瓜看戏。
　　特洛伊决战之际，宙斯发来宴会邀请函，星见拉着塔尔塔罗斯欣然前往。
　　宴会大厅上方是一块展开的巨大水幕，正实时播放着特洛伊城发生的事情，众神边喝酒边讨论打赌，悠然自得。
　　塔尔塔罗斯这些年陪着星见到处跑，众神也不再像第一次见到这位大神时那么敬畏，雅典娜见两人进来，忙招呼两人坐在她的上手边。
　　雅典娜自诩智慧无双，一向自视甚高，唯一能让她真心认可的朋友只有智者普罗米修斯，和星见相处下来后发现这人竟然同样智谋超群，她曾暗搓搓跟人家比试，结果武力智力都不如星见，自此便真正放下芥蒂，单方面将星见引为知己。
　　雅典娜知道星见不喜随意扼杀生命，便道：“如果你想阻止，这场战争随时可以终止。”
　　星见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堵不如疏，不是我觉得好，就真的好。”
　　特洛伊战争说到底不过是统治者野心作祟，只要他熄灭这些人心中的野望，自然不会有这场战争出现，但世界万物都讲究平衡之道，过于放纵欲望会变得疯狂，可过于克制欲望同样会变成魔鬼。
　　就如曾经的他。
　　如果今天他阻止了这场战争，日后肯定会爆发更庞大、更残酷的战争。
　　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律，他不能因个人喜好而妄加干涉。
　　这也是雅典娜最敬佩星见的地方——即使不喜，也不会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别人。
　　她感叹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个圣人。”
　　星见夸张后仰，“诶，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忘记你欠我的酒钱。”
　　雅典娜直笑，见他盯着水幕，随口劝道：“我们和人类不一样，不要太在意他们。”
　　星见想了想，委婉道：“除了寿命和力量，神明和人类有哪里不同吗？”
　　只这两样，就足够让他们与众不同。雅典娜觉得星见是个很奇特的存在，一方面将自己困囿于曾经人类的身份，一方面却比神明更像神明。
　　借着喧闹的气氛和酒精的作用，她问出了萦绕在心里很久的问题，“神明和人类，你更认同哪个身份？”
　　星见一愣，笑容灿若初阳，“我从来没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类。”他很庆幸自己是个人类，庆幸有那样的经历，遇到了那样一群人，留下了那段最刻骨铭心的回忆。
　　从宴会出来回冥界的路上，一直沉默的星见忽然道：“塔尔，我想回去看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看身旁的男人。
　　塔尔塔罗斯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神色平静，“嗯，那就走吧。”
　　星见一个趔趄，幸亏塔尔塔罗斯手疾眼快扶住了他，不然直接会从云层中摔下去，“走？你也要去？！”
　　“嗯。”
　　星见眼神游移，松开塔尔的手准备继续闷头赶路，塔尔塔罗斯这次却不准备放过他，“星见，我爱你。”
　　迈出的脚僵在原地，星见一时没说话，塔尔塔罗斯便不催他，只静静等着答案。
　　半晌，星见重新看向身旁的男人，“我曾经有个恋人。”
　　塔尔塔罗斯缩在袖子里的手蓦然攥紧。
　　星见垂下眼帘，微颤的眼睫如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飞过记忆的长廊。
　　想到斑，他会开心，会满足，会不自觉微笑，却不再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曾经他以为是情感被封印的原因，等他和另一个自己融为一体，却依旧感受不到曾经的心动。
　　也许是当年他请求斑带他一起走，斑却因为安全将他独自留在战场上，看着对方离开的背景的时候，也许是秽土转生后斑没有当面问他而是独自调查真相，最后被黑绝算计放出大筒木辉夜的时候……
　　星见很清楚斑爱着自己，但斑不信任他。
　　斑信任柱间，信任泉奈，甚至信任鼬，却不信任他……
　　星见有些苦恼，放在心脏位置的手缓缓收紧，"爱一个人太累啦，那种狂热到失去理智的感情……我觉得我已经没办法再一心一意回应别人的爱意啦。"
　　“不需要你回应。”塔尔塔罗斯想伸手抚平星见眉心的折痕，又怕吓到此时的人，他蜷缩起指尖，眸色认真郑重，“我们的时间很长，十年，百年，千万年，我都等得起。”
　　“在那之前，请让我陪在你身边。”
　　低沉的嗓音伴着斯提克里河的潺潺水声，许下亘古不变的誓言。
　　（正文完）


第一百零五章 番外一